沈迟意其实和卫询同年,卫询略小沈迟意两个月,他这一声姐姐倒也不算奇怪。
说来沈迟意当年还干过一件缺德事,她有位族兄和卫询拜在同一位名师门下,沈迟意便女扮男装去书院找族兄玩,正遇上了当时身量孱弱又风姿皎然的卫询,她和族兄冒了坏水,逮着卫询可劲欺负,给人家起了个损色的外号小月亮不说,她还在女子身份暴露之后,硬逼着卫询叫她姐姐。
后来卫谚知道这事之后,哪怕是为着王府颜面,也得给自己亲弟来撑场子,他把沈迟意和那位族兄狠狠收拾了一顿,没想到沈迟意反而对他生情,就这么一见卫谚误终身了。后来沈迟意为了和卫谚拉近关系,也有意结交卫询,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她回忆完这段过往,总觉着卫询这声姐姐格外别扭。
她战术后仰,拉开两人的距离,又笑了笑:“这样不妥,我和王子名份既定,这声姐姐岂不乱了辈分?”
卫询听她这么说,眼里掠过一道幽光,他一手仍旧托腮:“姐姐不还没有嫁给我父王吗?现在叫一声,并不算逾矩。”
沈迟意唇角一动,正要说话,卫询忽然垂下眉眼,神色有些黯然:“我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不适应年少的玩伴突然成了自己小妈?沈迟意亦是俗人一个,见小美人神色黯然,不免有些心软,更何况两人曾经关系不差。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无奈道:“你想叫便叫吧,只是人前别混叫就是。”
“好。”卫询唇角一勾:“都听姐姐的。”
他摊开手掌,掌心摊开的帕子里放着一枚丸药:“这是晕船药,姐姐吃了吧。”
沈迟意先是谨慎地嗅了嗅,只闻出陈皮山楂这些寻常药材,这才放心和水服下。
卫询见她小动物般谨慎小心的动作,唇畔笑意更深,这时卫谚也上了船,瞧见两人面对面坐着,不觉扬了下眉:“你们在做什么?”
卫询从容递出一枚丸药:“今日湖面风浪大,我在分发晕船药,大哥可要来一颗?”
卫询轻啧了声:“不要,我又不是女人。”
卫询本来想自己吃一丸呢,听他这般说,默默把准备好的丸药放回去,和卫谚一道走出船舱迎客。
两兄弟站在一处,中间却相隔甚远,看似并不亲密,甚至颇有隔阂。
沈迟意瞧着瞧着,脑海里的一段剧情忽然又被牵了出来,瑞阳王对卫谚这个长子一直是又依靠又忌惮,再说父子俩政见也多有相左之处,瑞阳王便有意无意地扶持卫询,来打压卫谚,在他的挑拨下,兄弟俩积怨已深。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原书里卫询和卫谚看似不合,其实两人都是聪明人,不会被瑞阳王轻易左右,私底下早就达成共识。卫询假借游学,其实在帮卫谚管理一个隐秘组织,类似于朝廷的隐楼,专门打探情报,在朝廷和各个部族之间周旋。
可她隐隐记得,卫询的结局似乎是双腿尽废,他既然是男主的人,为何会落的这般凄惨下场?
沈迟意死活想不起来那段剧情,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还没等她想起什么,甲板上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你们怎么让这贱婢过来了?”
沈迟意被吵的不悦,循着声音往外看去,就见一个面貌和卫询颇为相似,却做妇人打扮的女子立在甲板上,她尖纤的手指狠狠点着沈迟意方向,目光极为冷冽,眼里是毫不掩饰地冰冷和厌恨。
她从这女子面貌中推测出她就是沁阳县主卫语,原书里她是卫询亲姐,卫谚同父异母的妹妹,还和薛素衣是好闺蜜,不喜沈迟意也算正常,不过这厌恨可就莫名其妙了,她好像也没哪里得罪过卫语吧?
卫询听她说话难听,微微皱眉:“阿姊,慎言。”
卫语被他轻斥一句,怒火反而更炽,转向身后簇拥的奴婢,不依不饶地厉声呵道:“来人,把这贱婢给我赶下去!”
沈迟意脸一沉。
卫谚天生对脑子蠢又爱咋呼的人缺乏耐心:“滚去你的位置好生坐着。”他冷哼了声:“没你说话的份儿。”
卫谚这霸道劲儿就没人不怕的,卫语若再敢开口,他真会把她一脚踹到湖里去。卫语不由瑟缩了下,见一兄一弟都不帮着自己,愤愤地一跺脚,矮身进了船舱。
她看向沈迟意的目光仍旧厌憎不已,但好歹没再作什么幺蛾子,沈迟意便也泰然处之。
宾客陆续到齐,气氛也热闹起来,卫语和薛素衣悄声说话,时不时瞧上沈迟意一眼。
卫询颇为周到,在楼船宴客的地方升了暖炉,又摆上全鱼宴和花果酒,外面一派冰雪剔透的琉璃盛景,屋里却暖意融融,这时候再喝一盏馥郁甜香的果酒,委实舒坦。
卫询的好友提议道:“干喝酒无趣,咱们来玩转轮吧?铜针指到谁谁就要回答问题,若不说便得自罚三杯。”
船上的要么是王府亲眷,要么是和王府极亲近的臣属,大家彼此都是极熟的,楼上又有长辈看着,众人便毫无异议地同意了。
卫询好友当仁不让,挽起袖子:“我来转铜针。”
他边说边把转轮里的铜针狠狠一拨,也是赶巧了,铜针恰好指到了卫谚,诸人皆是一静。
提出这个游戏的人面皮发紧,恨不得打自己手板,他是运道多差啊才会选到这个煞星!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反悔,只好硬着头皮问了个大众问题:“卫世子额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尽管明知道卫谚不大可能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但在场大半的女郎还是齐齐看了过来,就连薛素衣都眼睛不眨地盯着卫谚。
无聊。卫谚本来不想回答,正要端起酒盏自罚三杯,眼风无意间瞄到沈迟意,见她偏头赏着雪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半点不关注似的,他不禁想到沈迟意那日毫不犹豫的拒绝,心里暗暗冷哼了声。
他伸出去拿酒盏的手又收了回来,淡淡道:“能入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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