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昏昏沉沉间,沈姜在一处灰白的空间醒了过来,这里极其空旷,除了一片灰白的雾气,还有很多漂浮在空中的黑白泡泡。
每个泡泡上都有很多不同的画面和片段,沈姜好奇之下,随手戳破了一个泡泡,顿时,她脑海中有无数记忆碎片涌现出来。
那是一个婴儿从孕育到出生,再到生老病死的完整历程,从幼时的牙牙学语到儿时的调皮捣蛋,从少年的意气飞扬到青年的成熟内敛,从中年的沉稳沧桑到老年的睿智豁达,仿佛触动了时光加速器,百岁光阴,世代更迭,仅仅只在数息之间便悄然逝去。
沈姜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还未消退,又有一个泡泡飘到她跟前,自己撞了上去,瞬间,沈姜再次被无数的时光碎片包围。
不同的是,这次却是记忆的主人身死瞬间的事。
沈姜仿佛置身其中,她感受到了这具身体有生机在流失,窒息感是如此强烈,这身体的主人心中充斥着强烈的不甘和不舍,她看到周身有白色的气在消散,有黑色的气在汇聚,她见到那些消散的白气化成轻烟,一缕飘往天际,一缕钻入地底,一缕消散不见。
眨眼画面斗转,她跟着那缕钻入地底的白烟一路前行,周围一片暗无边际,唯有那丝白烟清晰可见,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有光亮传来,沈姜跟过去一看,在一片灰白的空间中,长了一棵血红色的大树,那缕白烟融到大树内,便有清脆的丝线断裂的声音传来。
沈姜凑近了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大树,那分明是一大团彼此缠绕的血红色丝线,丝线太多,远远看去,竟极似大树。
一根断裂的丝线随风飘了过来,沈姜伸出手指一拨,瞬间又是一大段记忆传来。
那是一个初春的午后,暖阳正好,微风不燥,江面上一艘漂亮的双层画舫顺流而下,甲板上一绿衫女子正坐抱琵琶,唱着一曲《暖江华》,歌声婉转,曲调悠扬,恰好岸上一位俊俏公子迎风而立,白衣玉冠,手握长啸,随风应和着佳人曲。
好美!沈姜正感慨时,画面中断,她似有所感,沉吟少许后,又随手触碰了几条血红丝线,果然,又是几段记忆碎片涌来。
一处装饰奢华的厢房内,有一陌生的薄衫男子靠坐床头,他看向床边端坐的白衣男子,有些虚弱的歉疚道:“都怪我不懂事,见那烈马神俊得很就想偷偷骑出去耍威风,却不知这宝驹是爹爹要献给王爷的,这次连累大哥受罪了,若不是大哥替我顶罪,爹爹非得活剥了我去。”
“二弟这是说得哪里话,”床边坐着的正是先前江岸边那白衣男子,此时只听他笑道:“爹爹向来宽仁,哪里舍得打骂你了,这宝驹虽好,却不是非它不可,改天我再替爹爹另寻一匹就是,倒是你,被那畜生摔下来又踢到了身子,如今可好些了没有?”
“抹了大哥送来的清淤膏,已经大好了,多谢大哥惦念。”薄衫男子苦笑一声。
“如此甚好,二弟好生歇息就是,爹爹那边有我应付着。”白衣男子拍拍对方肩膀,又轻声宽慰几句后,便起身往外走去。
“是。”
薄衫男子轻声应了句,随后静静抬头目送白衣男子离开,而那毒蛇一样狠辣幽怨的眼神,白衣男子没机会看到,却被一旁的沈姜尽收眼底。
沈姜被那歹毒阴鹫的目光扫到,心下一抖间,眼前画面又切换了过去。
这次是在一处同样装饰奢华的大殿内,一虎目浓眉的中年男人正在大发雷霆:“逆子!你真要为了一个低贱的歌女,与为父作对不成?”
“歌女又如何?她比府上任何人都干净。”
那白衣男子昂首挺胸站在中年男子对面,神态坚定,语气坦然,之前画舫上那美人正跪坐在他身后的地上,微微掩着的半张倾世容颜,上面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滚!”
在那中年男子一声失望透顶的怒吼声中,沈姜眼前的画面又变了,这次,她眼前是一片殷红的血光。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躲开!”一声悲戚的哭喊传来。
房间内烛火摇曳,那画舫美人满手鲜血,手中一把匕首正深深扎在白衣男子胸膛处。
“我说过,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有,都会给你。”男子艰难的抬手,温柔又爱怜的抚过怀中女子墨黑的长发。
“哪怕是你的命?”美人悲哀的问道。
“哪怕是我的命。”男子笑着闭上了眼。
这难道就是情爱么?沈姜心中隐隐作痛,她刚要上前接住往后倒去的男子,却一下扑了个空。
眼前突然黑了下来,沈姜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她此时竟在一处阴暗的地牢中,先前那白衣翩翩的俊俏公子,此时满身血污的蜷缩在脏乱不堪的地上,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桄榔!地牢的铁锁链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呵,大哥,弟弟又来探望你了。”头顶有嘲讽的声音传来,是他!沈姜抬眼一看,来人正是之前那薄衫男子。
“咳咳...我不需要你虚情假意,小璃呢,你把她如何了?”白衣男子趴在地上,虚弱的质问。
“那个弑主的贱人,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你是不知道,她被扔进吸食了迷迭香的晰兽堆里,最后被活活折磨死的模样有多可笑,哈哈哈!”
进来的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咧着嘴发出一阵愉悦的大笑。
“畜生!我杀了你!你对我心生怨恨,只管冲着我来就是,何苦牵连无辜!”
白衣男子挣扎着扑过去紧紧拽着薄衫男子的衣摆,神情痛苦不堪。
“无辜?谁不无辜?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所有人眼里府上就只有你大公子一个人,不论我做什么,如何努力,天大的功劳和荣誉都是你的,我连你的影子都不如,但所有的脏水和罪恶却都要我来承担!你告诉我,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
那薄衫男子一脚将白衣男子踢飞出去,脸色狰狞,歇斯底里的大吼着,像是在发泄积蓄了十几年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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