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改口:“我是问简小姐什么时候怀了您的孩子?”

恭律瞥了眼茶几上的另外一张折叠了一道的纸。

常春抓过来打开,发现这是孕检报告。

7周5天。

“这么一算54天了,不是……连今天应该55天。”常春惊讶问:“是在别墅里那次怀上的啊?”

恭律“嗯”了声。

那天早上打完电话,他抽了几秒钟的间隙,给常春发了条微信叫他买大号的b族维生素片。

不想让她避孕的原因,总体来说有两种。避孕药伤身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还有一种原因,只是他单纯地想结婚了。他想把这个知道自己秘密的女人放在身边,这样他会更有安全感,更加充实。

“那您,”常春顿了顿,“您是本来就喜欢她吗?”

听见了这句话的简一言,立刻顿住了脚步。

常春也看见了她。

但问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还在垂眼看登记须知的男人当然没有发现助理异常,只在心里莫名其妙地欢腾了一会儿,也顺便思考了一会儿,喜欢她么?

“我……”

“嘶!”

恭律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女人脸色苍白地弯下腰,两手交握环抱在腹部。

不过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就像她的肚子在痛一样。

常春吓到:“简小姐!”

然而男人比他更快,已经大步朝她走过去,不由分说扶住她的肩头命令常春快去备车。

简一言低声说:“不要。”

她摇了脑袋,抓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左腕:“你摸摸这儿。”

恭律:“……”

常春老脸一红,扭头躲去了阳台晒太阳。

刚才的痛感突然袭来,铺天盖地透入骨髓式的灼烧,她根本就忍不下去,仿佛潜意识里对他喜不喜欢自己这件事非常在意,甚至没有这份喜欢就活不下去似的。

不过恭律哪知道这些,只当她听见刚才的问题,在撒娇罢了。

“我也没说不喜欢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他感到好笑。

殊不知此刻在他的掌心下,渐渐平复的灼热温度。

简一言抬眼看他,眼睛里湿漉漉地带着倔强,轻咬住嘴唇:“你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恭律微微蹙眉。

女人在他的印象里,鲜少露出咄咄逼人的神情和质问口吻。

第一次,是前天夜里,在画廊他的私人画室里。

事有蹊跷,恭律微微垂眼,看着他们俩覆盖在一起的手掌。

她的手拿开,他看了她一眼跟着拿开,露出那个楷体字,那个诡异地泛着红光的楷体“律”字。

简一言觉得自己没看错,他眼睛里是含着震惊的。

“你看到什么了?”她期待问。

眼下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上次在夜里他也看见过。

当时大部分的思想,还是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这会儿……

恭律滚了滚喉咙,嗓音低沉些许颤抖:“你是什么人?”

他在害怕。

好像自己本是一个异类,却突然发现有人竟然和他一样,那种彷徨和不知所措的反应。

简一言在某一刻终于明白这个时空的目标人物废物在哪儿了。

忧惧皆无。

薄情寡义。

唯善不恶。

欲念淡泊。

乞丐恭拥有后两者,画家恭拥有前两者。

话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矛盾的共同体。就是一个缺少了正常七情六欲的人,不,或者说鬼。

或许再精准点,是阎王爷。

目标人物恭律就是阎王爷在这些时空的分身吧。

她想:她和阎王爷的纠葛该从她砸了他的那会儿算起。

她把他砸病了,对么?

但这些不能跟他说,他双重人格精神本就单薄,一定接受不了阴阳相隔神鬼轮回这种事。

领证的那天,简一行和余尧两边的人都过来了。

余尧逮空就拉着她问:“你用的什么办法?”

简一言大部分的注意力全在恭律和自家哥哥身上,心不在焉地喝着白水:“什么什么办法?”

余尧:“你怎么搞定我叔的?”

简一言给他一个手栗:“就不能他搞定的我?”

余尧摸着被敲疼的额头,龇牙咧嘴地哼哼:“少来,我叔一向是被倒贴的那个,而且你也没那个魅力让我叔动心下凡尘啊,我叔一直喜好小圈子好吧,当年追他的男人都快踏破我爷爷家门槛了。”

简一言终于收回全部心神,懵逼地盯着余尧。

当天晚上,送走了简一行和各位亲友,回到家了,她才把酝酿了半天的问题抛出来:“你以前为什么不谈恋爱啊?看不上女人?”

这话问得很有水准,是“看不上女人”而不是“没看上的女人”。

社交了一天,恭律的潜意识里有些疲惫,一边想着答应她哥哥的婚礼聘礼一样不能少,一边想着如果今天是乞丐恭的话,他又会做到什么程度呢?故而并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术语,回答:“嗯。”

简一言:“……”

他妈的,真是疯了的心都有。

他们的婚礼没有办,蜜月行程暂时搁置了,这些都是因为她的妊娠症状太厉害,她不舒服。

恭律强硬地要带她去医院。

简一言坐进副驾驶:“这只是个小问题,根本不用去。”

“你说的不算。”恭律倾身过去帮她系上安全带。

他的头发上有淡淡的苹果香和须后水的味儿。

交错在一起莫名好闻。

简一言深呼吸,感觉多日没有食欲的胃里在蠢蠢欲动:“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家里没有啊。”

她肚子叫了一声,饿了。

恭律愣了下,低头在自己身上仔细地闻了闻,忽然想起在她刚过来之前,自己吃了个青苹果。

俩人重新回到画廊。

恭律牵着她,带她来到那间隐秘的温室。

苹果树长在屋子里,简一言发誓这是第一次看见。同一棵树上泾渭分明地长着青苹果和红苹果,井水不犯河水似的堪称奇景。

她愈靠近,就愈能闻到清新的苹果香气。

简一言想起那天夜里他手里拿着的青苹果:“它,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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