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台那边忽然传来手机嗡嗡嗡地震动声。

恭律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眼紧闭的卫生间门。

想必没有一时半会儿她是不会出来的。

他拿上白瓷茶杯,去厨房,路经餐台瞥了眼来电显示,长指往右划了一下,点开小喇叭。

“美女,你怎么送到现在了还不回来啊?”

“美女你在听吗?”

“我待会儿要下班啦,工作服要带回家洗的,你快一点哦。”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上班人上班魂,还是要回家过年吃年夜饭的。

咖啡馆在4点半的时候关了门。

简一言在咖啡店里头苟了几个小时等待,就为了等着看,他会不会出来干点什么。

这会儿店门关了,一时也没了地方去,晃悠悠又来到画廊门口。

夕阳西下了,天色渐渐暗了,也起风了。

她裹紧大衣,缩了缩脖子伸手按密码,按了个数字又放弃。

冒然进去不合适吧,说好的识实务者为俊杰呢。

不然就算了?

简一言环抱着胸口往后退,连着退到了马路边,有车子路过的时候响了一声喇叭,吓了她脚下一个趔趄。再往楼上看,六楼的那个房间果然已经亮起了红灯。

会是干什么的呢?

红色的灯,那么诡异的,又那么压抑的。

正琢磨着,灯忽然灭了。

十几秒后,旁边两扇窗的房间亮起了灯。

窗帘被拉开了掌宽的缝隙,他站在窗前穿外套。

简一言身子一矮,慌乱躲到路边的垃圾桶后面,心里却在描绘着他穿衣服的动作,算算时间,勾了头往上看,窗前已经没了人,窗帘合上了,几秒钟后灯也灭了。

大约三分钟这样,终于在大厅发现了他的身影。

简一言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个猥琐的变态偷窥狂,不过还是兴冲冲地跟在了他后面。

唔,跟踪狂。

他进了超市,全年二十四小时无休的超市,推了一辆购物车挑了些新鲜食物,转去冷雪区。

冷雪区气温有些低,恭律拿了两盒奶酪,抬胳膊挡住半张脸,偏头打了一个喷嚏。

再转过头来时,一大堆商品落进了购物车里,瞬间将他买的东西盖了严严实实。

女人已经换了身衣服,不再是咖啡店里的工作服,而是一件普通的短款黑色棉服。衣摆拉链上的吊牌还在,明显是从超市里拿的还没有付钱。而方才放进来的一堆商品底下,还有一个白色服装袋,估计里面装的是她之前的衣服。

简一言长长吐了一口气,叉了叉腰:“累死我了!”

其实入口处的购物车还有很多,不过她没推,就为了寻找机会和他搭上话。

这不就来了么。

简一言看着他,一双眼睛弯得像月亮:“好巧呀。”

恭律嘴角的弧度极淡,飞快地勾了一下就消失了,把奶酪丢进车里:“是么。”

简一言跟他并着肩走,两个字听着有些心虚:“这不是一个人出来闯荡么,大年三十团圆夜,亲人不在身边,同事朋友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就没地儿待呗。”

恭律拿了一盒牛奶,问:“你住在附近?”

“啊?不啊。”简一言愣了下转移话题,忙献殷勤:“这种纯牛奶不好喝,喝这个!这个好喝。”

她换了两瓶燕麦的酸奶。

恭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拿了一路,并且每件商品都拿了两个,一直拿到收银台。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她挑着薄荷含片。

“蓝莓。”恭律扫了一眼货架,目光在r上顿了顿快速移走:“苹果。”

简一言拿了三种口味。

轮到他们付款时,她点开手机,想了想又退出,清了清嗓子凑过去问:“能不能帮我付一下钱呀?”

恭律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年终薪水呢?”

“都、都打回家了呀。”简一言摸到吊牌:“新年穿新衣服,钱我下个月就还你。”

一旦有了金钱上的挂钩,怎么着也变不成陌生人。

出了超市,走了一会儿,恭律顿住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

简一言理直气壮地指着他手里的袋子说:“我买的东西太多了,刚才装不下就塞你袋子里了。”

“你可以再拿一个袋子。”

“一个袋子三毛钱。”

“和你身上几百块的衣服来说算不了什么。”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简一言说:“白色垃圾污染空气。”

恭律似乎头一次被噎住,蹙了蹙眉。

夜色迷离,简一言悄悄观察他的表情,瞧他似乎不怎么乐意,正准备再说两句,男人就走了。

她抿嘴偷笑,紧跟在后面。

画廊离超市有段路程,买的东西多,袋子拎了没多久勒得手疼。

“等等!”

她把袋子放地上,将袋口提手系了结,再抱起来,腾出一只手把装衣服的袋子拎起来,小跑着追上前面脚步不停的男人。

恭律听见身后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儿,停了一下,等她追上来,便伸手要去拎她怀里的袋子。

简一言及时避开:“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这右手肯定金贵。”

画家的手和钢琴家的手一样珍贵,自然买了保险。

恭律拎自己的袋子都是左手拎,想帮她,不过既然她表示不需要,那便算了。

回到画廊六楼,还是那间房,简一言放下东西直接瘫坐沙发,丢了半条命似的,迎着灯光举起两只手:“完了完了这印子消不掉了,肿了都。”

恭律往她那边看了一眼,瞥见了装衣服的袋子里露出来的驼色衣袖。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七点整,简一言休息好了,脱掉外套朝厨房去。

“我来帮忙!”她挽起袖子。

恭律做着自己的事,淡淡地,不抱结果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简一言舔了舔唇,“太晚了,你一个人做饭肯定很慢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个人多快。”

恭律哼笑了声。

过了一会儿,她切着鱿鱼须问:“你怎么不问我名字啊?”

恭律熟练地往锅里头加调料:“只是一顿年夜饭,和收留流浪狗差不多道理。”

意思就是:你是你,我是我,一顿饭之后咱们各归各路毫不相干,根本没必要知道名字。

听这狗不狗的,比喻不对,简一言动作顿了下。

她想怼,又想到回来的途中因为一个袋子,而堵得他哑口无言满脸不快的样子。

避免自己被主人撵出去,她笑说:“我叫简一言,简简单单的简,一言九鼎的一,胡言乱语的言。”

呵,奇葩的自我介绍,恭律在心里说,唇角小幅度地翘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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