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在武定侯府生活了十六年,去福寿堂的路更是走过不知多少次,可没有一次让她觉得如这般压抑。
岑老夫人喜欢热闹,是以福寿堂的小丫鬟平日也都欢脱爱笑,可此时院内的婢女皆垂首而立,看见她也只是恭敬福礼,脸上的神情绷的十分严肃。
岑氏莫名的觉得不安,待走进福寿堂,这种不安更是被无限放大。
武定侯府的女眷皆候在屋内,林氏还是那般万年不变的清冷神情,而郝氏看她的目光却很是复杂。
有不解,有气恼,还有失望。
岑氏压下心中的茫然,福身行礼,“母亲……”
“跪下!”威严的冷喝声自她的头顶传来。
岑氏怔愣抬头,对上的是岑老夫人幽深冷冽的眼神。
“跪下!”岑老夫人又道了一声。
岑氏不敢不从,屈膝跪在地上,袖下的手紧紧抓着裙摆,以此抑制心中的屈辱和羞愤。
“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想让我来说。”岑老夫人冷冷淡淡的开了口,岑妙几人都从未瞧过这样严厉的祖母,皆正襟危坐不敢乱动。
“母亲,恕女儿愚钝,女儿不知做错了什么了?”近日孙府杂事不断,她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结果母亲不想着帮她分忧,反是无缘无故将她唤来折辱一番,其中委屈何人知晓。
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娘,就算平时装的如何宽厚慈爱,心仍旧是偏的!
“呵。”岑老夫人没与她打哑谜,抬抬手命孙妈妈将人带了进来。
两个粗使婆子架着一个婆子走进屋内,岑氏侧眸去看,未等她瞧出是谁,她的贴身婢女秀儿便已惊呼出声,“娘!”
王婆子被打了板子,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地上涕泪横流。
秀儿扑了过去,簌簌落泪,“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府上小姐出嫁,娘家会将陪嫁丫鬟婆子的亲眷留下,以便拿捏,防止她们陪嫁过去变心背主。
这王婆子便是岑氏贴身婢女的老子娘,岑氏见状心头更是涌起怒意。
打狗还要看主人,她们此番分明是将她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母亲这是何意?”
面对岑氏的质问,岑老夫人面若寒霜,俯视着王婆子道:“你来说!”
王婆子被打了一通,哪里还敢嘴硬,抽噎着将刚才交代了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听得秀儿白了脸,忘了哭。
“你这贱婢,你竟敢污蔑我!”岑氏大怒,气得起身行至王婆子身边,颤抖着手指着她厉声叱道:“贱人,说!是谁指使污蔑我的!”
“母亲,您万万不能相信这贱人的胡言乱语,我从未派人说过那些话!”虽然她的确那般想过,但在岑娇与茹儿发生争执后,她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秀儿也反应过来,慌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急急道:“娘,你在说什么啊,夫人几时让你这般做了!”
王婆子却是认命的哭嚎道:“秀儿,老夫人都已经查到了,你快认错求老夫人原谅吧。”
岑氏和秀儿一脸的茫然,若非这是自己的亲娘,秀儿简直也要怀疑这人要故意坑死自己。
岑老夫人目光冰冷的望着岑氏,语气寒凉,“你倒是聪明,因怕查到你身上,便指挥侯府的人来做事,你的手伸的够长的!”
自坊间传出有关岑娇的传言后,她便一直命人在查,但这种闲言碎语一般都是从街上的闲汉传出来的,一时未能查出源头。
结果正巧有两个闲汉在街角聊到此事,他们似是最先从东街的一个小混混那听闻此事,恰被侯府的小厮听到,立刻回了岑老夫人。
岑老夫人当机立断,命府上护卫带人上门,这些小混混平日里虽天不怕地不怕,哪家权贵的事都敢嚼一嚼,但真等到正主上门,便吓得魂不附体,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了。
被岑老夫人凌厉的目光一扫,王婆子抽噎着道:“是姑奶奶让奴婢去街上找个小混混,四处宣扬三小姐飞扬跋扈,作风不检,说是这样就如何也查不到奴婢身上……”
她也以为查不到,若早知今日,当初她如何也不会答应!
岑氏气得浑身发颤,指着王婆子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想做和做了是两回事,虽然她的确这般作想,甚至在听到有关于岑娇的流言传出时,她还暗暗高兴了许久,可谁曾想到这把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
“母亲,您要相信女儿啊,女儿从未这般做过。
娇娇是女儿的亲侄女,女儿怎么会人心害她啊!”岑氏委屈不已,含泪哭诉。
岑老夫人望着岑氏,眼中的光再无往日的柔和,“难道你还想要我将你做的事当着小辈儿的面一一道出来吗?”
孙嬷嬷对岑氏早有不满,此番借此机会自是好好审了一番王婆子,这才知道这位姑奶奶的手有多长。
岑妙与岑妍已到议亲的年纪,府上已暗暗为她们相看人家,这王婆子每每打探到消息便会传信给岑氏。
岑老夫人这才明白,怪不得每次她会客岑氏都能那般凑巧的带着孙茹儿赶回来,可笑她当初真是一点都未设想。
甚至因大夫人乔氏住在庵堂,府上中馈只能有由郝氏林氏代为打理,岑氏便命王婆子暗中说三道四,意欲撺掇郝氏林氏相争,想以此渔翁得利。
但林氏素来只研琴棋书画,对中馈一事毫无兴趣,未让她的诡计得逞。
岑氏的脸白了白,未曾想到王婆子竟把这些事也都招了出来。
见她神色如此,岑老夫人还有何不明,心中升起浓浓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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