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兰回来的时候,看着锅里香喷喷的大白米饭,随口道:“妈,咱家下月日子不过啦?”
转眼就是五月了。
这锅里的口粮可都是五月的粮票换来的。
即便有林婉给的那沓子粮票,可也得搭上钱一起从粮站买。
至于家里的钱?
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
所以美兰同志才有此一说。
老太太了解儿媳的心直口快,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冲堂屋努了努嘴,意思是,你进屋就知道了。
张美兰不明就里地进了堂屋,看着里头居然点着灯,自家那口子正举着报纸在那看。
一幅让人一瞧就想生气的派头。
啪嗒一声。
张美兰先把头顶的灯给关了,“咱家有几个钱点灯?”
说完已经摆出了唇枪舌剑的架势。
然而吴绍炳压根不接她的茬,放下报纸,也冲西屋努了努嘴,“咱家点灯的钱,都在西屋箱子里头,你知道的。”
这是什么神仙哑谜?
这个臭老九,成天就喜欢拿自己肚子里那点穷酸墨水来埋汰自己!
张美兰正要发作,冷不丁地被自家老大提醒了句:“妈,你去看看呗。”
看着张美兰一头雾水地进了西屋,开始叽哩咕咚地翻箱倒柜,爷俩很有默契地交换个眼神,都在等着美兰同志欣喜若狂的声音。
结果
欣喜若狂没等到,反倒是等来了一阵压抑至极的哭声。
吴绍炳慌得连玳瑁眼镜都顾不得摘,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西屋,就看见媳妇看着那堆大团结,哭的稀里哗啦。
翻车了,翻车了。
吴恪拉着背着小月的小江便离开了堂屋,把这翻车的现场留给父亲自己去收拾。
结果迎面就被老太太一阵数落:“你们爷俩呀!不知道这么些年,你妈为了这个家,为了把日子过下去,有多精打细算,有多辛苦吗?”
吴恪讪讪地一笑。
两世为人的他,确实能理解。
只是自家老子刚开始想要给自己老娘惊喜的时候,他竟然也没意识到这一点。
没过多久,美兰同志双眼红红地出来了。
一大家子人坐在槐树底下的石桌上,一人面前一大碗白米饭。
这就叫幸福。
只是桌上的菜还没有多好,但起码见了点油腥。
小江捧着大海碗,一个劲地往嘴里刨,仿佛不用吃菜,也能把一大碗白米饭干下去。
老娘面色红润了。
老太太荣光焕发了。
自家老子颇有些意气风发了。
吴恪就觉着自己这一通默默折腾,值了!
老娘端着大白米饭,“照我说啊,咱得先把欠林家姐俩的账还上。我都记着呢,也就不到五百块。”
吴绍炳一怔,默默地点了点头。
老太太也同意道:“是该还咯,有借有还,两家才能处的长久!”
美兰同志继续发挥道:“这样吧,过两天,咱家做顿像样的,把林家姐妹和老安都叫过来,当着面地把这钱还上。”
吴绍炳兴之所至,“再整上两瓶酒,我和老安好好喝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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