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川赶紧冲上去将锦华手里的利物抖掉,展开她手心一看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数不清的细碎扎进皮肉里。
抬头又看她目中无光,尽管坚强如月川,如今看到自己亲近之人这般,也忍不住眼泪哗啦。
“何必这么糟践自己!”
别人逼了你苦了你,就让别人受罪去,可偏偏性子偏执,收受了所有的苦还不够,竟还自己找罪受。
月川取出随身的小药瓶,里面是常备的一点作伤口清洗消毒用的,一点点倒在伤口处洗去污血,疼得锦华咬紧牙关眉头紧锁,浑身颤抖却还是没有抽手。
月川说她:“自己找痛,等以后治疗痊愈时,还有更多的痛等着你。”
锦华被药水疼得拉回一点理智,总算有点人情味,知道流泪哭了,抬头看堂上的人,才对月川说:“你不是我的亲人吧?明明你才是外人的?可是为什么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人对我好,为什么堂上的那位、皇家的众位亲人,都那么狠心?”
月川见她一脸悲凄,却硬生生说不出话来,她其实并不好,她也很自私地在为自己着想。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嫁的!”
堂上的太后终于忍不住,猛拍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因为置气呼吸不畅,胸口的起伏更加剧烈,仍道:“身为大狄公主,你不嫁也得嫁!”
锦华粲然一笑:“可以啊,你们可以把我的尸体嫁过去,当年你们把锦绣送出去了,如今轮到我,我可不干!”
“身为大狄公主,你生来就得为国,任何儿女情长都该摒弃。”
“谁说的,我生来就是个人,为什么不能有情,如果皇家所有人都这么想,那我只能让你们失望了,我心眼向来很小,从没有什么伟大的胸襟,更不会为国什么的利益献身,沦为你们的工具!”
......
一段不愉快的见面,祖孙俩直到离开都是互不相让,太后走后,锦华总算是稍微平静了下来。
月川留在倚峦殿为她清理伤口,悉数挑出伤口里的碎屑。
为锦华将伤口处理好,离开时已经时候不早,月川差开要送她的宫人,说自己一人就行,回去的路上却特地岔了道,往穆慈宫方向去了。
谁知在路上遇到了那个人,那个大狄国的至高统治者。
那人孤自一人立在池边柳下,仰头望着柳枝不知在想什么。
岁月蹉跎,那人已不复年少时的意气风发,脸上多了数条时光划过的细纹。
想当年,他跪在太后跟前立誓,誓要当好这个国家的皇帝,如今他已然遂愿,不知当初那个少年会否后悔过,为了成为这个皇帝舍弃了太多。
舍弃了当初那个喜欢围在他身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远疆女孩。
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总是笑如春风,说着带有口音的国话,别扭地话语里,总带着不容质疑、不容拒绝的强势爱意,可惜皇位和她,只能选一个。
月川在远处看着这位孤独的帝王,这么多年,你可曾后悔过?
“怎么站那边?”皇上底下仰望的头,看向月川这边,显然已经发现了她。
月川也不再藏着,缓步走到了皇上的面前,想着该怎么开口,偏偏想不出来,只对着他憨然一笑。
小时候月川和兄长打闹一块,私底下和皇上这个兄长向来很亲密,说话时不会官腔官调,更没有什么刻意的尊称。
“怎么在这里?”
月川回答他:“刚从倚峦殿来,正准备去穆慈宫。”
皇上沉默片刻,才道:“想来,是没谈成吧。”言下之意,他已经料到太后和锦华的事了。
月川意有所指道:“锦华这性子,多少随了她母亲,想必皇兄也很清楚,她多像妍姐姐年轻的时候。”
那样傲然,那样肆意,那样如风般无羁,所以她要是乖乖听命皇家的安排才是怪呢。
皇上闻言,仿佛想起以前,不经意便笑了,对锦华的态度丝毫不意外。
月川常想,众位皇家子女中,皇上最在意的是哪位?
外人常以为是刘皇后所生,已故的太子,后来又是锦洛,可月川始终认为这些都是外人所以为的,其实最被冷漠无视的锦绣锦华两姐妹,才是皇上最挂心的。
犹记得那会儿他抱着刚出生的两个女娃,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人儿,时而傻笑,时而泣哭,那时的他不像个冰冷的帝王,只是个喜极而泣的父亲。
可惜最深切的父爱只施以最冷淡的表达,世上除了月川,恐怕就连太后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内心所想。
月川记得皇兄以前对她说的话,但愿这两孩子永远远离血腥无情的皇朝,兄长我有一事相求——还请月川以后留一份心,代兄长我好好关照这两个孩子。
他身处高位,难免受制于座下那些看似恭敬的人,自古权利斗争的代价都是粉身碎骨,对于锦绣锦华,他只愿她们平安一生。
几年前送走了锦绣,如今又要送走锦华,作为父亲,他又是怎样一种感想。
他之所想,月川看得最清:“兄长当真是算得好,眼看着下面那些人不老实,怕皇家覆灭,为了两姐妹的安全,赶紧把她们送走。”
皇上没有否认月川的话,却道:“说实话,兄长我这辈子亏欠最多的人,还是月川你。”
既然兄长这么说,月川也毫不客气,直言道:“那兄长得记住欠月川的,等以后月川有求于兄长时,希望皇兄有求必应。”
一段小插曲,事后月川继续往太后的穆慈宫方向去了。
谁知还没走到宫门口,迎面撞上提着药箱疾行而来的崔老太医。
崔老入宫快三十年,可以说是皇宫里资历最深的一位太医了,一般主治身份最尊贵的人,其他人不会轻易惊动他。
以前月川小时有几年是专门跟着崔老学医的,一直叫他老师,对他十分敬重。
后来月川和他在医术理念上有一点分歧,崔老太医救人求仁,手法上往往追求正道,取材往往是最日常的药,药性也是温和适度,能医世间众生。
而月川学医求专,偏爱一些冷门鬼道,多是奇特偏方,治的是疑难杂症,医的人唯有一个。
于是月川便离开了太医院,此后一人自专自研医术。
现下见到崔老太医,月川心生不妙,当即叫住太医:“老师这么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太医脚步没停,见是月川却没有避讳,直言道:“是太后娘娘,方才宫中来人传唤,太后娘娘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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