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自大儒世家。

对于送别践行这一套流程规矩,那都是烙印在血液里的。

“初升,孝廉,七年沉浮,此番起复,可莫要再学当年热血溢章,朝堂高庙,一腔热血,也要讲究方法才好。”

颜松溪是文帝时期的状元,家学渊源,无论官位还是地位,都要比两人要高,他有意点拨二人官场之事,并没有藏着掖着。

“当年的确言辞犀利了一些。”

程启喝了一口茶,他是江南人士,为人比较儒雅,虽然蹉跎了七年,如今也不过四十年岁,此番起复,想来官位不会比以往更低。

这也是皇帝优渥臣子的一种方法。

当年,他们二人并没有做错什么。

皇帝错了,他不认错,但多少得给点补偿。

温暖一下人心。

朱清一张国字脸,双眉如剑,身量高大,同样四十官场壮岁,但两鬓略有斑白,北方的寒风,催人容颜老。

对于颜松溪的劝诫点拨,沉默颔首,恭敬的朝颜松溪拱手。

他尊重颜松溪,敬佩他的为人和学识。

但对于当年劝疏之事,如今任然坚持。

颜松溪将二人表情看在眼里,越发欣赏二人。

程启,朱清,两人多年至交。

但性情又有不同。

当年二人同朝为官。

常有争执。

但公私分明。

正所谓,君子朋而不党。

两人当真是官场中的清流。

只是,颜松溪还是担心二人起复后会受到排挤,略作沉吟,递出两张纸,上面有十几个名字,说道:“这些年我在朝廷也积累了一些人脉,必要的时候,两位可以与他们交流。”

程启闻言,拱手谢道:“松溪公且放宽心,我与孝廉已过当年热血之年。”

朱清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

茶喝了两盏。

书院为二人准备的马车已停摆妥当。

该是上路的时候了。

颜松溪目光一扫书院的学子,又看一眼老秀才刻板的宋昌明,说道:“顺之,今日两位大儒将归京,可有佳作为临别赠诗啊?”

顿时,下方的学子来了精神。

对面茶亭的近十位隐士也同样捻须而观,只是,他们的表情中,有些难言之状。

宋昌明比他们年纪还大。

久在书院里教人识字,学识自是有的。

就是身份有些尴尬。

五十岁的老秀才。

就问你怕不怕。

宋昌明感觉到众人在看他,充满岁月的脸尴尬了一阵,忽然自嘲笑道:“某科考沉浮,多年不仕,才学不足,纵有一点文墨,都蹉跎给了岁月,何来送别诗?”

其实这倒是宋昌明过于计较了。

原本颜松溪是借此机会,让宋昌明与程启、朱清二人亲近亲近。

多一点人脉,未来可能用得上。

只是颜松溪没想到。

这老家伙就是一个杠精。

颜松溪本来想要与宋昌明争辩几句,只是眼下场合,不太适合,借话道:“算起来,你做了那么多年先生,带的学子中,中举的也不少,想来你教的学生中作诗的也……”

然而,颜松溪的话还没说完,就好像点了塞在牛粪里的炮仗。

宋昌明吹须瞪眼。

你什么意思?拿老夫的心脏当靶子,字字扎心。

是啊,算起来,也有不少学子中了举。

但是他还是一个老秀才啊!

说出去丢人。

还作诗。

宋昌明差点爆粗口。

作尼玛呢!

“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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