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燕蒹葭吩咐了人去查江沨眠的事情,便很快熄了灯火,躺到了榻上。

今日她尤为疲倦,本以为一躺到榻上,她便很快会酣然入睡。只是没有想到,黑暗之中,她的神思尤为清醒。

暗夜之中,她听着屋外的响动,稀稀疏疏的,有落雨之声传来,屋瓦仿若盛着玉石的瓷盘,清脆的叫人心中清明。

燕蒹葭叹了口气,起身想要再次点燃烛火。

只这时候,屋外传来西遇的声音。

“公主……”

“无事。”她淡淡说道,很快便点燃了烛火。

灯火微闪,她绕过屏风,坐在案几上。

看了眼一侧的笔墨,她忽而抬手,铺平信笺,落墨:见字如晤……

直至最后一笔落下,她望着纸上未干透的字迹,素日里那双明媚的眸子,此时忽明忽暗。

她想起醒来之前她做的梦,指尖瞬间凉如冰。

如若这当真是她的宿命,父皇母后……该要如何?扶苏又会如何?

楚青临……她垂下眸子,想起幻境之中的一切叹息一声总该是要和楚青临说清楚的。她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她也知道自己到底心中所悦的是谁。

“公主,夜深了。”西遇在屋外候着,忍不住出声道:“公主早些歇息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的。”

西遇是真的心疼自家公主,不过短短数月自家那没心没肺的公主竟是变得这样深沉……他宁愿公主一直荒唐下去。

燕蒹葭将几乎干透的信笺折起,装入信封之中随手拿了个精巧的紫檀木盒将信函放进去锁好,才抬眼看向屋外的方向,道:“西遇,进来。”

西遇闻言便很快应了一声推门入内。

“公主怎的这样迟了还不歇息?”西遇皱着眉头担忧道:“可是在幻境之中发生了什么?”

燕蒹葭闻言也没有隐瞒他只说道:“幻境之中燕国危难。本公主也死了。”

她很是平静的说着西遇却心中一跳:“公主那是幻境,做不得真。”

“幻境?”燕蒹葭轻笑:“其实不是幻境是本公主原本的宿命。”

“你可知道,何为前世今生?”燕蒹葭坦然道:“前世本公主做了燕国的储君,却护不住燕国护不住尚琼,护不住父皇和母后……燕国祸乱横生本公主以身殉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扶苏。”

“怎么会?”西遇愕然,难以置信:“国师对公主分明很是爱护……”

他也是男人,自是明白扶苏对燕蒹葭的爱意究竟有多深。

“前世,我与他本就没有多深的交集。”燕蒹葭缓缓道:“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爱可生怒亦可生怖……他得不到我便宁愿毁了我……”

说到这里,燕蒹葭看了眼有些茫然的西遇,便不紧不慢的,将梦中种种,都仔仔细细的说给西遇听。

一盏茶后,终于明白一切的西遇怒不可遏,目眦欲裂道:“公主!属下去杀了他!”

他相信燕蒹葭自家公主绝对不是那等子胡言乱语的无知妇人更何况……这些时日随着公主与国师,他已然接受了所谓的鬼神之说。

燕蒹葭一早便知晓西遇会是这样的反应于是便按住他即将起身的肩膀,安抚道:“西遇,我不恨他也信他。”

信他不会再如前世那般,得不到便会毁去:“前世的扶苏,不懂爱,所以才会那般极端。如今他是来赎罪的。”

“做错事的是前世的他,不是今生的他。”

她与西遇说这些,是因为西遇懂她,也能接受那些怪异的事实。更重要的是……有些事情,她需要一个可以和她分担的人。

西遇凝视着燕蒹葭,好半晌,他才收回愤恨,耐住性子,试着宽慰道:“公主,那些……只是前世,并不一定是宿命使然。今生已然不同国师……他待公主也不会如前世那样……”

“西遇,你可知何为宿命?”燕蒹葭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覆下一层阴影有些悲怆:“宿命便是不可违逆必然发生之事。本公主此生……亦然活不过双十年华。”

那个全新的梦境,是预知梦,她很真切的感知着,四下皆是流言,众人都说,临安公主燕蒹葭风流一世,死的却是突如其来,命比纸薄……

“我若是当真熬不过去,你便将这个……”她将手边的紫檀木盒递给西遇:“交给扶苏。”

“公主!”西遇忽而跪了下来:“公主莫要如此!西遇死也会护住公主!”

“我今日与你说这些,便是要你避开死劫。”燕蒹葭抬眼,看向西遇,眸底一瞬间有光芒溢出:“倘若真的有那么一日……千万阻止扶苏生乱。”

“公主的意思是……”西遇瞪大了眼睛。

燕蒹葭叹息道:“我若是死了,扶苏……定是要搅乱这世间,搞得生灵涂炭。”

她垂下眸子,将预知梦中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了西遇……

建安三十四年,燕国临安公主故去多年,那风华一世,风流一世的人儿,到底红颜薄命,化作尘土,当世之人,似乎早已遗忘曾经建康的那个天之骄子。

彼时,五国大乱,西凉复国,西凉帝寂羡渊以雷霆手段整治朝野,夺凉国帝君头颅,至此再没有凉国,只有西凉。

复国之后,西凉沉寂了几年,朝野上下无不被震慑,但谁也没有料到,几年之后,西凉帝寂羡渊挥兵南下,大肆攻打越国,遍地荒芜,寸草不生,一时间,宛若人间地狱。

可西凉帝王却残忍而无情,城池一座一座被屠戮,瘟疫也要命的蔓延着,似乎是连上天都在帮衬西凉,一场战役,西凉轻松便灭了越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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