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曾经的高文斌来说,哭和眼泪都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员工等着工资去糊口,订单商等着项目款项顺利结清,核心技术需要评估申报,一切的脚步都太快了,根本容不得其中任何一环摔一下跌一跤,再慢条斯理地爬起来拍干净自己身上的土。

这世上的事不会认眼泪,也不会因为这种发咸的液体对任何人多一点仁慈。

从集团的资金出现问题开始,高文斌就没有空闲伤春悲秋,更不屑于有泪轻弹。他是高氏的中流砥柱,他必须带着所有人乘风破浪。

然而在听闻到如今的种种真相之后,高文斌有一种逃不开避不掉的错愕感。甚至在那么一瞬间,作为成功人士的他也顿觉无助,除过落泪,他竟然不知道还有什么情绪能够表达自己的情绪,最后也只好选择自己认为最无能的那一项。

可惜,高文斌明白的太迟了,高氏是他十几年的心血,儿子又何尝不是?

这一场令高文斌不屑的落泪对高呈雅来说,大抵已经是世界能给予他最奢侈的馈赠。

可高呈雅活着的时候,永远也没等到。

一场事故对有些人来说也许就是生命中不惊的波澜,但对另一些人来说,人生便会自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言梦晗几不可见地叹下一口气,从自己随身带着的纸巾里抽出一张递给曾经高高在上的高氏总裁。

“法医鉴定中心那边挺冷的,高呈雅留得时间挺长了。”

“您带他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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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坏运气就像瘟疫,只要沾染上,就始终萦绕着高家不离不弃。而这场彻头彻尾的悲剧事故就如同一个奇点,是带着整个事件展开无限的发酵和膨胀的起始。

高氏继承人毒驾身亡,紧接着又是高太太沉湎毒品的消息爆出。缉毒的工作紧锣密鼓,博人眼球的新闻就像洪水卸开了闸,毫无顾忌铺天盖地向各大媒体席卷而来。

而这一波消息轰炸直接给苟延残喘的高氏集团送上一个悲催的句号。即便有保险加持,但高呈雅吸毒在先,最终未能获得保险公司的赔偿。经过大半个月的坚持,在苦海中费力支撑五个月的高氏彻底溃败认输,向所在地的法院提出了破产申请。

一代巨人也就此终结。

事故科的科员们迅速扫过屏幕上的消息,这才从手机上挪出视线。

陆可咂咂舌:“头儿,申请的是破产重组,高文斌卸任董事长,他这也真是够卖力。”

资历最深的龙行松也接茬:“可不?总算死命拖住个尾巴,不至于叫太多人下岗失业。”

另一边摆弄设备的科员贾子航紧跟着点头:“可惜咯,黑科技材料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了。”

纪临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贾子航:“捯饬你的无人机,少在这多愁善感。”

“下次现场勘查别再告诉我又坏了。”

小贾只好吐吐舌头低头继续钻研自己的“黑科技”,顺便把对科长的一腔“赞美”急匆匆地埋在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哦”里。

事情至此几乎全都尘埃落定,事故科也终于告别加班,迎来几天能按时回家的日子。何况今天又是难得的周末,才一到点,大家就纷纷额手相庆告别下班。

办公室里除过少些装饰,喜悦的气氛尤甚过年。

与此相对,纪临就显得格外遗世而独立,他一反先前连跑两次的状况,开始恪尽职守地“主动加班”。

言梦晗合住手上的书,才一抬眼就看到纪临坐在那,视线微垂,像是专注于桌上的资料,又隐约像是在发呆。

简直就是一幅现成的“美人静坐图”。

言梦晗索性起身在他面前晃晃手:“下班你还不积极?”

纪临波澜不惊地撩起视线,嘴角轻轻一勾,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怎么?催我下班,要请我吃饭?”

言梦晗眼睛一亮。

不想吗?是我不想吗?

能和勤奋节俭的帅逼一起改善下伙食,何乐而不为?

她可太想了,问题是之前没时间,现在找不到个合适理由,说是搭档可是好像还没那么熟,随便邀请总是难免会透出那么一丝孟浪轻浮又像是在对着纪临嘚瑟自己财务自由的味道。

作为曲线救国的严格实践者,言梦晗觉得每一步都最好能稳妥一点。

何况之前有电梯极限一对一的“前科”,在纪临心目里竖立出一个爱岗敬业矜持谦和的形象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哪怕琢磨过好久,言梦晗也没敢贸然朝纪临提出来。

不过要是真的能一起去吃饭,是不是应该装作无意地照顾一下纪临的口味,然后多来两个甜口的菜?

毕竟现在对纪临最深的认识只有那句“我超爱吃甜的”。

言梦晗正思考地如火如荼,对面忽然传来极为熟悉的男声。

“想什么呢?都出神了。”

言梦晗一愣,眨着眼跟纪临对视一秒,嘴就直接跑在脑子之先开口问道:“嗯,西餐行吗?橙酱烤猪排?”

话音才落,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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