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风金印!
他们余渊在宗门前立了风不夜的石碑,自然也知道,这是风不夜自创的剑法。
朴风山因风不夜而成为剑修圣地,这套剑法却不是人人能学。
此人就是剑道宗师风不夜!
一直跪拜尊崇的人,突然到了眼前,是种什么感觉?
余渊掌门望着前方飘然的人影,头皮发麻,两膝发软,直想给对方跪下。
风不夜停手之后,那把长剑扛不住魔气侵蚀,铿锵一声清脆响动,自行折断,掉落在地。
老者本命法宝被毁,元气大伤,修为境界转瞬坍塌,再难站立。他捂着胸口,半晕躺倒,而心神所受的冲击,比身体更甚。直叫他眼前发黑,无法思考。
风不夜在瞩目中缓步上前,提起赵故台的后衣领,扫过在周边呆立的众人,冷声道:“若要报仇,尽可来朝闻寻我。”
余渊掌门从呆滞中回神,又陷入新的呆滞。
报……报什么仇?
送死还要赶趟热乎的吗?那就不必了吧?
余渊掌门恭敬道:“请问是……”
风不夜带上赵故台,踏风而去,未曾理会他的言语。
而待他身影消逝,余渊众人还久久难以回神,处在那不寒而栗的恐惧之中。
半晌,余渊掌门大步上前,抓住老者的衣领,问道:“三长老,这是怎么回事?仙君为何会来我余渊?你与他起了什么冲突?你快说个明白!”
老者两眼一翻,终于顺利晕了过去。
风不夜带赵故台走至余渊城门时,不远处那界碑的微弱光线,照亮了周围的山林小道。
风不夜不自觉被吸引目光,停下脚步,眉毛轻微蹙起,陷入沉思。
赵故台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心下一跳,刚刚说出一个字:“不……”那座界碑已随他的声音化作沙土。
赵故台大张着嘴,声音戛然而止。这么狠的吗?!
风不夜却是满意点头,再次踏风而去。
·
逐晨与风长吟坐在火堆旁边等候,顺势在上面烧了一锅热水。
眼见木柴都要烧尽,那二人却还未回来,逐晨忍不住站起来转圈,忧心道:“师父不会半路出事了吧?他身体不好,受小人暗算怎么办?”
风长吟说:“那我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风不夜已经回来。他停在附近,手指一松,将赵故台放到地上。
逐晨见赵阿宅同志软趴趴地躺着,真跟条咸鱼似的,当即吓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赵故台坐起来,捂着脸道:“是我自废修为,还好有仙尊救我。”
他正要说“我没事”,就见逐晨越过他,跑到风不夜旁边关切道:“师父你没事吧?”
赵故台:“……”你师父能有什么事……余渊都快没了啊!
风不夜摇了摇头:“有几人难缠,略微棘手。我先进去平气。”
赵故台:“??”
逐晨虚扶了他一把,目送他离开:“好,师父你好好休息。”
风不夜转身,末了又看了赵故台一眼,面无表情地进去。
赵故台闭紧了嘴巴,跟木头似地朝他鞠了个躬,表示自己特别明白。
风长吟将他扶到一旁的石凳上,扯了扯他褴褛的衣裳,问道:“你是怎么了?他们不许你离开?”
赵故台打击太大,言语失控:“余余余……”
风长吟扭头问:“说话不利索能治得好吗?”
逐晨:“这不一定吧?治不好就丢了吧。”
赵故台总算说了出来:“余渊城的界碑,没!了!”
“啊?”风长吟说,“你们怎么能把师父惹得那么生气!”
赵故台于是将前后因果都说了一遍。
他倒也聪明,不敢将风不夜描述得太厉害,只简单说互相打了一架,临走时毁了界碑泄气。
逐晨瞠目结舌,拍腿骂道:“你们余渊宗的人也太霸道了吧!自废修为还不许你离开?那……那他们是活该啊!”
还好朴风山是讲人性的,否则她哪里有今天?
“是他们。”风长吟拍了拍赵故台的肩膀说,“如今赵小师弟是我们的人了。”
逐晨:“……”
这小子倒是从善如流,认亲认得贼快。
逐晨庆幸道:“还好是师父去看了一眼,否则就出大麻烦了。”
她也是没想到余渊宗的人这般不讲道理。
逐晨感慨:“还是师父思虑周到啊。”
赵故台心里暗暗道,不是仙尊思虑周到,而是他……他以理服人。
不错。正是如此。
逐晨放不下心,起身道:“我进去看看,师父别又被魔气反噬了。”
她一离开,周围不由安静下来。
风长吟打了个哈欠,用手肘推攘着身边的人。
赵故台身体还未恢复,肌肉不停地发颤。他扭过头,神色木然。
风长吟捏了捏他的手臂,以为他的恍惚是因为修为被废,便好生安慰道:“没事,你以前是学过道法的,知晓诀窍,重新修习要简单许多。余渊宗那些低等的心法,废了就废了,等我师父传你一套厉害的,回去大杀四方!”
赵故台不过是还有些云里雾里,闻言倒是心脏一跳,他又是期盼,又是忐忑:“这……仙尊能教我吗?我也不知道我资质如何,我觉得现在是可以的。不知能不能入仙尊的法眼。”
风长吟笑了出来,说道:“你别见我师父不近人情,其实人心很好的。我出生乡野,自幼丧父,就是师父带回来的。”
风长吟被带回山门时,还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三岁大小,喜欢横冲直撞。整日绷着张脸四处捣乱,搅得山门不得安宁。
风不夜嫌他精力过于旺盛,点他修了武杀之道。
赵故台羡慕道:“原来你是仙尊带大的?真好啊。我也是幼年丧父,我父亲是被妖兽所杀。他死后,我便跟着师父修行了。”
风长吟一脸“你在做什么梦”的表情,说:“我是师兄们带大的。不过小师姐的确是师父带大的。”
赵故台下意识地扫了眼竹屋,点头道:“确实,逐晨师姐看着与仙尊要亲近一些。”
逐晨正好从竹屋出来,提着衣摆在二人身边坐下,听了一般:“你二人倒是聊得开心,方才是不是在说我?”
风长吟接道:“说我们几个师兄弟里,只有你是被师父带大的。”
“哦……”逐晨挥了挥手,“唉,往事不要再提。”
说来怪不好意思的,大概是孩童时期大脑没有发育完全,彼时她神智确实懵懂,整日昏头昏脑,带着说不清的问号。因处理不了各种混乱信息的冲击,她一度表现得有点自闭。
年幼时期的事其实她也忘记了很多,只晓得自己那时候一直想往山下跑,好几次人跑没了,又被风不夜一次次拎回来。
两位师兄都不是非常靠谱,风不夜不放心叫他们看顾,只能自己像提着个小拖油瓶一样提着她到处走。不管是论道、会友,还是去旁观斗法,都将她带在身边。
她幼时瘦小,面黄肌瘦,不爱与人说话,只窝在风不夜身上发呆,谁动她就干嚎两声,闹得外人都不敢靠近。
如此,风不夜也不敢逼她修炼,一直到再大一点,她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记忆慢慢加深,分得出虚实,也开始懂事了,才教她吐息运气。
……最后修了个寂寞。
山门道友都指责说这是因为风不夜溺杀,将一个本就天资落后的弟子,那最后一点奋进的小火苗也给摁灭了,简直是造孽。
虽然逐晨对几位长老棍棒加放养式的育儿方式不大苟同,但风不夜似乎是有心理阴影了,再也不敢亲自养小孩了。
逐晨很诚实地说:“我以前的确不大省心。”
她看着风长吟,带着一点点愧疚:“不然你也是师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宝贝了。”
风长吟代入想了一下,如果自己从小就在师父的怀里撒泼,恐怕现在屁股都被打成四瓣开花了,忙摇头道:“不敢,不敢。”活着真好。何必求死?
气氛缓和,赵故台态度也变得随意。他问:“冒昧一问,仙尊是为何入魔的呢?”
“说来话长啊。”逐晨说,“我们也不知道。”
赵故台讶异:“啊?”
逐晨笑道:“真的。不过也不重要了。”
风长吟跳起来,指着前方说:“师姐你看,余渊在重新下界碑了!”
下界碑时的阵仗是很大的,漫天霞光,经久不止。
逐晨还记得当时那场绚丽的美景,当即飞到空中,当是看场烟花。
那道金光照耀了半边天幕,应和着星辰,结果,未持续多久,消散在夜色中。
“怎么了这是?”风长吟失望道,“就没有了?他们的界碑好短啊。”
没多久,又一道霞光亮起,闪烁片刻后,无力熄灭。
三人总算看出来了,这是界碑立不起来。
立一次界碑,几乎要用全身灵力。屡次失败那可还行?
风长吟等了等,等不到第三次,意犹未尽地从剑上下来。
逐晨顿时明了,好笑说:“想是师父留了道残意在余渊,那帮修士敌不过师父的修为,因此立不起界碑。”
赵故台急道:“这可怎办?界碑立不起来,危险的还是余渊的百姓。就怕周围的妖兽趁机前来进犯。”
“不过一个晚上而已,你放心好了,那帮修士会守住城门的。”逐晨推着二人,“回去回去,都睡觉了。明天肥羊要来。”
风长吟依依不舍:“哪里来的肥羊?……师姐我还是和你一起睡吧,免得扰了师父。啊!别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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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翌日清晨,余渊宗大小修士,齐齐站在朝闻的界碑之外,垂首敛目,卑微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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