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恍若隔世的屋子。

一入户地上是两双条纹棉拖鞋,无纹的灰色瓷砖非常耐脏,所以有时候几天不请阿姨打扫也看不出落了多少灰尘和头发。

鞋柜上的置物架挂着好几个巴掌大的毛绒娃娃娃娃旁边是两个相框相框里却不是照片,而是油画画出来的他与金哥。

顾青书站在门口,一路深入换了拖鞋走到客厅一幕幕同金先生搬家来此的画面幻化成虚影滑过空间像是投影的3人像,能够清楚看见他跟金先生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样子,能够看见金先生有时半夜回来举起手里的夜宵喊他去吃的画面还有闯入家里的大鹦鹉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宠物,半夜撞在他们的窗户上把他们吓得够呛。

卧室里洁白的墙壁上有好几处被他指甲扣过的痕迹床头的床头柜里放满了卡,衣柜里是按照春夏秋冬摆放的衣物颜色一律黑蓝灰白,顶多几条艳色的领带会突兀的出现在金先生的领带抽屉里,但每一条金先生都会好好佩戴。

书房的书大多关于金融与法律后来补充了半面墙的各种程序语言,书桌上是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是数不清的水果糖。

顾青书坐在书房的书桌上朝后一靠靠在冰凉的窗户上,窗外一片深蓝的雪景,室内顶上的白炽灯将他的影子落在窗户上,清晰得连眼里一汪的水色都照得清清楚楚。

顾青书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来,买了很久的香烟,大概一个月才抽的完一包,香烟的包装干干瘪瘪,被他用食指和中指从里面夹出一根后,却到处找不到火。

但很快顾青书左右看了看,淡淡地讲目光落在书架的英文字典上去,走过去将字典翻开,竟是意外字典里的打火机居然也在。

这是他背着金哥藏起来的,其实能用到的时候不多,但他就是想要藏这么一个,好像藏了这么一个东西,才痛快,一想到成日连自己什么时候该喝水什么时候该上厕所都要管的金哥不晓得这个东西的存在,便有着奇妙的小窃喜。

结果原来就连这个东西,金哥也是知道的,只是金哥愿意满足他偶尔的叛逆。

顾青书用那打火机啪嗒一声将烟点燃,青烟顿时绕上指尖,他将打火机放回原位,打开窗户,侧坐在窗台边儿上看月光,耳边忽地响起外面开门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听见来人穿着拖鞋慢慢踩着他最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他也没有回头,只是当手中的烟被人从身后圈着轻轻捏走,顾青书才终于回头,看着面前的金潜,眼睛红彤彤的,问:“金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金先生伸手揉了揉爱人的发顶,很亲昵地一面将烟头徒手捏灭,一面低头亲了亲爱人的额头:“没几年。怎么?是不是想我了?很抱歉,我来晚了,小时候的我是不是挺欠揍的?让你又受了不少苦吧?”

顾青书被金先生抱起来,关了窗户,回到卧室,卧室的大床床垫软的很,依旧是一躺上去,人便像是要陷入云朵里一样,这样的床睡觉舒服,哪怕一个人睡,也像是被人拥抱包裹,做爱也舒服,弹性极大,力道合适的话,就跟水床一样有失控的情趣。

顾青书听着金先生这话,好奇一般说:“金哥,你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金先生摇头:“我好像一回来就发现你出国了,要不是胖子跟我讲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奇怪的死后地狱。”

顾青书明白了,也就是说金哥根本没有他跟高醒在一起的记忆,什么都是道听途说的,所以金哥根本不信他跟高醒在一起是真心,坚信他跟金哥还能再续前缘……

“死?”顾青书被亲吻着眉眼,双手没有抗拒的力量,“金哥,你在我去世后……多久后才去世的?”

金先生想了想,低笑了一声,捏着他的手,吻了吻手心:“不记得了,你走了以后时间我没有太在意,只记得小山婚礼很漂亮,那不是你最在意的孩子吗?我帮你看着他结婚,给了个大红包,然后就没有事情可做了。”

顾青书记得一四年的时候,季潇山小朋友刚满二十二岁,但因为十八岁才脱离原生家庭后妈的控制,所以找到他的时候,小脑被打得有些萎缩,出来打工没人要,明明很帅的小孩子,却可怜得一见他便哭。

原来那样的小山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啊,真好。

顾青书的衣裳被剥开,细腻的脖颈落下两个滚烫的吻,他恍惚之际,陪伴他了一辈子的金先生已经准备好要和他进行重逢后的欢庆,这……无可厚非……但顾青书忍不住问说:“金哥,你知不知道我跟高醒……”

“我知道,不过那些我没有经历,不算数,青书,上天既然让我们都回到了从前,就是给我们机会继续在一起不是吗?所以我能理解你当初为了不连累我家,跟高醒去北京,这很好,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很乖。”金先生顺手从以前就经常摆满各种味道润滑剂的抽屉里拿了一瓶出来,单手拨开盖子,挤在青书平坦玉白的小腹上,然后熟练地将手打湿,去用技巧惹出青书的反应。

屋里开着地热,暖气蒸蒸上升,顾青书呼吸渐渐有了温度,团着潮湿的蜜意,双手下意识抱着金哥的肩颈,气息紊乱地轻声问:“金哥……我……对不起你过,你也原谅我吗?”

“你那不是真心的,所以以后都不要提。”

空气里有着暧昧的咕啾声音,像是双手打上了洗手液,在互相努力搓揉泡沫发出的粘腻之音。

顾青书闻言,张了张唇,在金先生正式宣告领地权的前一秒,青书突然伸手推着金先生紧绷的腹肌,摇摇欲坠的眼泪在眼里打着转,声音急促紧张道:“金潜,不要,我不想要。”

“为什么?”

“不喜欢……我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哪样?”

“金哥,你现在是我哥哥了。”

“那又如何?”

“情况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顾青书垂着眼睫,顿了顿,才认真地抬起眼来凝视金先生,对金先生说:“不一样的是我,我还爱你,但不喜欢了,金潜,我不想要了,你可能不记得,所以能够假装我跟高醒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可以勉强说不在意,但我在意,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假装之前的一切不存在,然后跟金哥你重新开始……这不行。”

金先生蓄势待发的欺在顾青书的天空里,遮住了云月与光,洒下无尽的黑夜笼罩顾青书,顾青书说完,头扭向一旁,手背遮住眼睛,继续道:“金哥,对不起,其实你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如果你一直是这个世界的金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抱歉,现在好了,你不同意也好,打我也行,骂我我也不还口的……我想……我想分手。”

“青书,你真的是有点变了。”金先生语气漠然,凝着黑云压城的怒意,好像下一秒就要攻破顾青书脆弱的腹地,“你即不愿意跟高醒在一起,也不愿意同我在一起,利用我骗骗他都不愿意,你到底想干什么呢?再来……青书,你认为我会同意跟你分手吗?”

“你是我金潜一点一点从蓉城带到北京,再带到上海的,我们从两三岁认识,再到三十五岁生离死别,这中间你答应过要永远永远陪我的承诺呢?嗯?被狗吃了?”金先生说着最温柔的话,锋利的刃却继续抵在小狐狸瑟缩的心门上,稍稍用力了几分。

“所以我也不会跟高醒在一起,你放心,我后天就走的远远的,金哥……你就当,我从没回来过吧。”

“我偏不呢?你以为我是谁?嗯?”

顾青书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管不了你,如果你偏要,我也拦不住,金哥……我……”对不起你。

顾青书话未说完,下一秒便被一个吻咬住了肩膀,肩膀上大概出了血,他却一声不吭,紧接着便迎来一个带有腥味的吻,深吻……

顾青书能听见金先生沉沉的呼吸,自认没有抗拒的资格,表达过自己的心情后,便像是任人处置的俘虏,任意施为。

只是俘虏依旧是聪明的俘虏,知道逮住他的猎人是唯独对他心软的猎人,所以在这场博弈中他有百分之八十的胜算。

如果结局是那百分之二十,顾青书也认了。

毫无沉浸去深吻中的顾青书在两分钟后被放开,欺在天空上的阴云走了,掀开了被子把他盖住,然后坐在床边对他说:“算了。”

顾青书慢吞吞坐起来,靠在床头,手微微颤抖着去系上衣裳的扣子,却没有当场离开,他看着坐在床边的金哥再转过头来时,那方才好像要跟他来个你死我活的金先生又是记忆里儒雅贵气十足的模样,手腕滔天,却不会用在他的身上。

对方浅笑着跟他回头说:“刚才逗你的,不要当。青书,我妈她过两天就正式要嫁给你爸了,我要是真的想要绑着你对我的愧疚来继续,我就不会同意他们结婚,你说是不是?”

顾青书细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是这个理,金哥上辈子对金妈妈有愧,这辈子能看见金妈妈找到幸福,怎么也不会真的利用这个乱来……要是自己跟金哥真的继续了,金哥岂不是要破坏金姨跟爸爸的婚事?这的确不太可能……

但顾青书依旧觉得奇怪:“那你刚才……”

“刚才你承认你喜欢高醒了。”

“……”顾青书皱眉,“你……想逼我亲口说出这个?”

金先生揉了揉青书的脑袋,拇指擦过他的眼角,淡淡说:“是啊,总要确定我的宝贝是真的喜欢那个混蛋玩意儿才好走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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