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敏和郡君,为何不行礼问安?!”
这句话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问地愣住了。
沈风絮不过是区区东宁伯府的姑娘罢了,在场哪个人的身份不比沈风絮要高?竟然要他们为沈风絮行礼问安?
顺宁长公主盯着沈风絮,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目光中透着森然的冷意。
她明白了。
沈风絮这个敏和郡君的身份,是方才宁王妃着人去宫中请来的,宁王妃为了拖延时间,保护沈风絮,甚至还特意求了一道懿旨下来。
早知如此她之前就该将沈风絮抓住搜身了!
可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宁王妃手中的懿旨是真真切切绝无作假的,沈风絮是名正言顺的四品郡君,封号敏和,她即便是一品公主,却也不能无端地去搜查四品郡君。
在短暂的寂静与沉默后,是沈白棠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她行了一礼,道:“见过敏和郡君!”
随后李青如、严婷等人也跟着道:“见过敏和郡君。”
而沈玉楼的视线死死地落在沈风絮的面上,似乎是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来,可沈风絮面上一片镇定从容,没有任何多余神色。
再然后,在场所有没有品级的公子姑娘,皆对着沈风絮行了一礼。
“见过敏和郡君。”
饶是胡蕙之这样的天之骄女,也不得不俯身对沈风絮行礼。
沈风絮面上神色始终平静,没有任何骄矜之色,只是道:“诸位免礼。”
沈玉楼眸中目光复杂,既是不甘,又觉得有一口气堵塞在喉咙之中,令她苦闷难言,为什么沈风絮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她费尽心思才攀附上四皇子明衍,将自己将来的前途作为赌注,才让四皇子帮助她,可沈风絮什么都没有做过,却得了宁王妃的青睐。
为什么呢?
顺宁长公主并不会因为沈风絮的身份变化而改变心意,她语气冷然,道:“即便你是四品的郡君,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如今沈风絮的身份已经四品的敏和郡君了,故而沈风絮的目光十分清明,看向顺宁长公主,没有半分退怯,道:“公主殿下既然怀疑我,那便要拿出证据来,而不是这样无端的猜疑。”
“你!”顺宁长公主怒不可遏。
方才沈风絮还不是这样的态度,如今攀附上了宁王妃,便瞬间变脸,惯会审时度势,见风使舵。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可语气里仍是压抑着沉沉的怒火:“你既说你清清白白,为何不敢被搜身?若当真无辜,我也绝不会为难你!”
顺宁长公主近乎是直觉般地觉得沈风絮便是杀人凶手,且不说那一块布料与沈风絮身上的颜色花纹一致,单是沈风絮这样百般推辞的态度,便让顺宁长公主怀疑。
她已经无暇去分辨沈风絮是否有理由去杀季公子了。
她只知道季公子已死,她一定要找出杀人凶手,为季公子陪葬。
“正是因为我清清白白,所以更不能让公主殿下搜身!”沈风絮直视着顺宁长公主的眼睛,声音温和从容,“所有人都在现场,公主殿下不如在搜查一番,若是没有确切证据就搜身,任是何人也不会心服口服!”
沈风絮定是不能被搜身的。
她知道那块布料便是从自己身上剪裁下来的,一旦被检查出来,即便她已经贵为敏和郡君,顺宁长公主也不会放过她的。
顺宁长公主看向沈风絮的目光如欲吃人:“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害了我府上的人,就要为之偿命。”
沈风絮站定原地,看向顺宁长公主,道:“报官吧。”
报官?那自然是不可行的!
见顺宁长公主不应,沈风絮偏头问了一句:“看来公主殿下也没有很想知道这位季公子的死因呀,若是当真想要查明真凶,又为何不去报官?只是针对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又有什么意义?”
顺宁长公主的手指紧绷,用力到骨节发白。
她分明已经找到了真凶,偏又不能将她定罪!
即便她是当今皇上的长姐,即便她贵为一品公主,可也不能随意地打杀一名有封号有品级的姑娘。
沈风絮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如今已经是四品的敏和郡君了,虽然顺宁长公主无非对她搜身,但眼下最关键的事情还是解决不了,顺宁长公主依旧怀疑她是杀人凶手。
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已经认定了。
胡蕙之冷冷一笑,道:“风絮姑娘如果当真是清白无辜,还这么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定然是心中有鬼,所以才不肯被搜身!”
她说罢,转而看向顺宁长公主,道:“公主殿下,您不如先斩后奏!风絮姑娘定是谋害了季公子之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皇上太后自然不会责怪您的!”
顺宁长公主的目光稍冷了几分。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若是她查出了沈风絮当真是谋害季公子的人,便无人会追究她为难一个郡君了。
但是顺宁长公主也知道,宁王妃一心想要保住沈风絮,若是有宁王妃阻拦,她也不能奈何这位敏和郡君。
于是咬了咬唇,眸光越发深邃冷凝。
沈风絮知道顺宁长公主并不会如此做,故而并不担心,而是斜睨了胡蕙之一眼,慢条斯理地发问道:“不知蕙之姑娘现在是何品级?”
胡蕙之稍稍一愣。
她虽是胡家嫡长女,当今皇后的侄女,但并非皇室或王族子嗣,自然并无封号与品级。
但以她的身份,在京中众女中自是极为尊贵。
“既然没有品级,当众直呼我的名字不说,还如此大呼小叫,这就是蕙之姑娘的教养吗?”沈风絮冷冷地道。
胡蕙之一时脸色极为难看。
沈风絮分明是才被册封的敏和郡君,甚至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便如此装腔作势,着实令人讨厌之极,可她却还无力反驳。
“蕙之姑娘还不快些给姑娘……给郡君道歉?!”丹砂气势汹汹地道。
沈玉楼眉头微蹙,道:“风絮,不至于如此为难蕙之姑娘吧,她也只是一时失言罢了……”
沈风絮便看了沈玉楼一眼,笑了一声,道:“怎么?大姐是比我的品级更高了么?若是没有,便不必开口了。”
沈玉楼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她可不想当众给沈风絮道歉,那可太过丢人了。
沈风絮也并不为难沈玉楼,转头依旧看向胡蕙之,道:“蕙之姑娘,你道个歉,我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了。”
胡蕙之脸色泛青:“你不要得寸进尺!”
于情于理,沈风絮都是比她地位更高的敏和郡君,虽是方才刚册封的,但也是名正言顺的敏和郡君。
可胡蕙之却不能接受在沈风絮面前做小伏低,沈风絮算是什么身份?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得寸进尺?”沈风絮微微一笑,“我是太后亲自懿旨册封的敏和郡君,蕙之姑娘却对我大呼小叫,直呼我的名字,难道不是对太后的决定不满吗?纵然蕙之姑娘出身不凡,可也不能对太后亲自册封郡君指指点点。”
“你!”胡蕙之急地面色涨红,“我什么时候对太后不满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这话可不能乱说!
“蕙之姑娘对我说些什么倒也罢了,可若是对太后的决定有什么异议,怕是不妥吧。”沈风絮笑容冷冽,“原本想着蕙之姑娘给我道个歉也就罢了,但蕙之姑娘若是不愿意就算了吧。”
胡蕙之本不愿道歉,可沈风絮这句话一旦说出来,胡蕙之就不得不道歉了,否则,那就是对太后的决定有所不满,若是有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出去,对她将来的前程是有影响的。
她死死地盯着沈风絮,然后极不情愿地开口,仿佛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吐出来的,道:“方才是蕙之失言,还请敏和郡君原谅。”
沈风絮却转过头去,不再看向胡蕙之,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胡蕙之顿时觉得一口气呛在了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如鲠在喉,难受极了。
顺宁长公主依旧冷冷地盯着沈风絮。
“今日若是查不出真凶,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公主府!”她的目光里仿佛淬了风雪似的。
这句话出来,沈风絮不由皱起了眉头。
顺宁长公主的意思很简单。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顺宁长公主怀疑的人是沈风絮,但沈风絮拒绝搜身,可若是沈风絮不配合调查,那么旁人便要一直等着。
即便顺宁长公主自己不说,旁人也会要沈风絮配合调查,可沈风絮如今已经是敏和郡君了,没有人能指使沈风絮去做些什么。
但难道当真要所有人为沈风絮一个人等着吗?
人群之中,明疏在稍作思忖后,便问道:“这位季公子是被利器所害,如今无人出入公主府,想必凶器还在,眼下既然没有别的线索,公主也不必盯着那一块布料了,不如去查一查,凶器究竟在什么地方?”
顺宁长公主自然关心季公子的死因,闻言,便点点头,冷冽的视线从沈风絮身前扫过,继而道:“搜!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定要把凶器给我找出来!”
季公子的身上只有一处明显的外伤,便是在心口处,看上去像是被一柄利刃贯穿,但又并不是寻常刀剑之类武器的形制。
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便皆出动了,去搜查各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搜查的极为仔细,甚至就连一些盆栽的泥土都被翻了出来。
公主府的人皆知道,季公子是顺宁长公主心爱之人,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怠慢。
沈玉楼的心稍稍提了起来。
自那一日之后,她便不得不与明衍系在一条船上,虽然心中对明衍有些厌烦,甚至是嫌恶,但面上依旧是温言软语,哄骗地明衍为她倾倒。
她告诉明衍,沈风絮虽是她的幼妹,却处处欺凌刁难她,明衍听罢,便温和而笑。
“既然如此,我便帮你除掉沈风絮。”
沈玉楼知道明衍身边有训练有素的侍卫杀手,可沈风絮也不是寻常人,她身边有一位武艺高强的云挽,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
她有些欲言又止:“玉楼怎么能忍心让四殿下手上沾了鲜血……”
若是要杀沈风絮,定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处置了她,幕后下黑手是没有用处的,且不说云挽便在那里,沈风絮也不知何时攀附上了宁王府,总会有些风险的。
明衍便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冬日宴上,我定让沈风絮死无葬身之地。”
顺宁长公主府上有一位十分宠爱的季公子,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在皇室中也谈不上是什么大秘密。
毕竟她身为尊贵的天家公主,自然不必为已经死去的驸马殉节,若非是季公子的身份太过低微,顺宁长公主嫁与季公子也并无不可。
明衍知道顺宁长公主对这位男宠十分伤心,他若是死了,顺宁长公主绝不会轻纵了旁人。
自然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只是不曾想到,沈风絮竟然会成为宁王妃的义女,被封为敏和郡君。
这样以来,除非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了沈风絮杀害季公子,否则,便无人能为沈风絮治罪。
沈玉楼知道是明衍动手杀了季公子,只是具体的细节,她还不得而知罢了。
如今听闻要搜查凶器,她自然有些不安了起来。
自冬日宴开始后,便无人离开过公主府,而凶器自然而然也无法带出去,若是被找到了凶器,岂不是会有被戳穿的风险吗?
沈玉楼心中犹疑又担心。
若是明衍被查出杀害季公子的话……
她这么想着,忽地感觉到又视线投了过来,她抬眸看去,正是明衍遥遥地向她看了过来,明衍只是微微一笑,十分从容冷静,没有任何担心。
沈玉楼便放下了心来。
想必是明衍已经做好了善后的事情,那么她也不必担心了,于是沈玉楼也勉强地笑了一下。
而顺宁长公主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因为每一队前去搜查的人,回来禀报时,皆没有发现任何凶器,顺宁长公主大声骂着“废物”、“无用”,但她的心已经渐渐冷了下去。
难道没有找到凶手的办法了吗?明知道凶手就是在眼前的这些人里,却还要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吗?
绝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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