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挥洒,白帘卷霞。

菅原凉香的睡相逐渐安分。

季南生脸上的担忧也逐渐褪去。

冰块不够用,季南生便在冰袋中其中掺些盐,虽然融化更快,但持续的低温能更持久。

起初,换冰袋时,看见菅原凉香的眉头微弹,发出些难辨的呓语,他便难抑心中愁滋味。想起儿时高烧卧床,身边无人陪伴,连下床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望着空空如也的天花板,兀自流泪。这件简单小事带来的无助感,却前所未有也很难超越。

长久在周旁坐伴,季南生不觉无聊。少女的睡颜足够丰富有趣,就像看着一波平静止水,也不乏对鱼跃的纹漪感到欣喜。

眼皮顽劣,活跃时,嘴唇嘟起或舒张,带动绯红脸颊埋怨着俏皮。梦中故事,大部分都被这几位不自知的叛徒出卖。

明明少女在生病发烧,季南生却经常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人是爱美的,无人不例外。

老实说,菅原凉香的脸蛋足够吸引南生,乃至她的每一次深沉呼吸都能将这位青春期男孩的心理翻涌得潮弄湃动。

明明性格不合,但视觉上带来的舒适感却将嫌隙遗忘,季南生逐渐觉得,菅原凉香并没有印象中的那样骄矜,甚至有些有趣可爱?

不过,他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刻在基因里的天性吸引,是用卑鄙的生理手段来维系的客观现象。

即使视线无法从其熟睡表情挪开一寸,他也强大着自我约束,坚决用自控力抵御诱惑,抵御野兽的不理性。

当心生油然一种肮脏想法时,季南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居然想要菅原凉香一直这样生病,一直熟睡下去,只想将这捧月的昙现睡颜供自己独享。

真是差劲呢,看到可爱女生,竟然会滋生支配和征服的欲望。唉,能被冲动左右的人,连伪君子都做不了。

季南生这般自我厌恶着。

耳光声在静谧中突兀,菅原凉香的嘴角抿了抿,神情又开始难忍意味。

新铺的淡绿色被子下,白皙玉手从边角逃逸出来,拨弦般不安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季南生犹豫着伸出手,握住,轻轻握住。

很烫,很软。

兴许是发烧时失水过多,皮肤略显干燥,没有想象中的细腻。

当然,这是他的初体验。

季南生对每个第一次都很在意。对于初牵给了一位刚认识的少女,他的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即便对象脸蛋可爱,身材姣好。

总觉得是对未来伴侣的背叛和亵渎。

手手相握,不安的少女终于不再闹腾,呼吸均匀得再难捕捉。

不知过了多久。

落地窗前仅有的半壁金辉打在她的的脸上,连着热红一并遮掩。

长睫帘动。

她醒了。

第一时间摘掉额前的冰袋,未起身,偏过头,看一眼身旁——用陌生的视线。

“哟,感觉如何了?”

季南生没有笑,只怪斜阳刺目,他不得不眯着眼,想看但看不清眼前少女的表情。

“哦……好多了。”

软软的哼哼声。

“那就好。”

朦胧气氛中,两人有近一分钟没有再搭话,一切都是那么安逸和迟缓。

“你,还在啊。”菅原凉香揉了揉眼睛。

“是啊。”

“噢。”

大概觉得身体没那么虚弱糟糕了,她想要起身时,才发现右手被握住,被眼前的男人。

“你,你干什么?!”用力甩开,她脸上又重新晕染红色。

季南生有些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松开手,比如在她苏醒之前。可能是贪恋手中那盈盈一握的温度吧。

菅原凉香警惕地看着他,双手揉捏着被子,小声道,“我爸呢?他怎么可能允许你这样做啊。”

“叔叔有事,你就交给我了。”

“怎么……能这样。恨死他了!”菅原无能地掐了掐被褥,倒是反应过来,“不可能啊,我爸怎么可能放心你。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这样说着,她的想法开始大胆,惊慌道,“你不会是把我爸灌醉了吧?你刚刚握着我的手想干嘛。变态的本性暴露了吗?”

“你惊讶是正常的,我也一样。”季南生语气淡淡,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你爸真的有事,医院突发情况。额,你爸似乎和我挺合得来。”

“怎么可能?我不信!”

摊摊手,“可能英雄所见略同吧。因为我和你爸说,让他多管管你。你实在太不听话了。”

“你就用这种花言巧语拉拢我爸?魔鬼,魔鬼啊!丑男君不仅是丑男,还是个魔鬼!”

“随你怎么说好了。”

标签太多,季南生都懒得反驳了,只从身后案几上取来一支水银体温计,扬了扬。

“诺,五个地方选哪里都可以,我消过毒了。自己量。”

“我不要量,才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有力气了。”

“又来了,果然和你爸的建议是对的。”

“我不管,我不要量。”

“啊?你不要?”季南生故作威严,站起身,恐吓道,“那就别怪我亲自动手了。”他忽然扑上前,伸手就要扯开被子,将那玻璃棒子直戳戳往菅原的怀里送。

“别别,别,我怕痒啊。我量,我量还不行。”

怂得也太快了,他还准备了三四样后手呢。

菅原凉香将棒子用胳膊夹住,埋头说话时声音沉沉,“是不是下午我让你不高兴了?没必要这样故意报复我,讨厌我就直说啊。”

啊这,怎么才能看出这是报复啊。

“我很少会讨厌人,你放心。”

菅原凉香不相信,只顾将那怀疑的眼神瞪向南生,“谁信啊,明明见面连一天都不到,就在我爸面前说我坏话。未免太嚣张了吧,丑男君。”

季南生笑笑,“讨好中年大叔的手段罢了,不然你以为,你那蹩脚的谎言如何不露馅?”

菅原凉香刚想反驳,便卡壳喉底,索性一头栽倒,将脸埋进沙发隙中,嗡嗡道,“那个,谢谢你啊。没有拆穿我,还帮我圆下去……”

“大声点,听不见哦。”

“阿里嘎多……”

季南生有意逗她,继续摆出茫然神色,“听不见,听不见。”

“你故意的吧?”菅原将冰袋丢了过来,里面早已全是水,晃悠悠地砸在南生的肚子上。

“当然咯。”

“无聊!”

“我觉得有趣。”

“哦!”

季南生肚子开始饿了,磨了大半天时间在这里,他怎么也得蹭个晚饭。

蹭食材也行,能省一顿是一顿。

“你饿不饿?”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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