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年下,爆竹隆隆,白雪堆梅,京城大街上的大红灯笼映衬着白雪青砖,越发现出几分年味儿来。

进了腊月初,本要入宫领宴,宫中陛下因着节气的缘故,前些时日染上了一场风寒,拖拖拉拉到至今都未曾痊愈,太后皇后皆心系陛下,无心饮乐,便索性免了筵席,宫中各级妃嫔亦皆减膳谢妆,于御前侍疾。

忽又腊月春回,这病更又沉重,又修养了一些时间,仍旧回到朝中处理事务,只是上朝时候经常咳嗽不止。

这日晌午,冬日的暖阳透过明纸的窗扇撒入房中。辰王回来时,先在熏笼前烤去了寒气,这才转身进房,里间儿静悄悄的,嘉月窝在一张湘妃榻上,正闭着双目安睡。

辰王只觉得一颗心化为了春水一般,伸手摸了摸嘉月的脸颊。

大白天的,到底不曾熟睡,被人这么一碰,嘉月登时醒了,迷糊道:“王爷回来了?”

“吵醒你了?”辰王温言问。

嘉月不觉一笑,“不过午后小憩一会子。”

辰王掀衣在她身旁坐下,他衣衫上隐隐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嘉月想了想,并没有说话。

辰王眸子幽黑,过了会儿,才道:“近儿外头事多,你不用管,若嫌烦只躲懒装病就是了。”

闻言,嘉月少不得问一句:“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辰王沉默半响,缓缓说道:“自两江官场爆出了河道贪墨案,陛下对两江一带很是关注,如今,盐政一事也盯得比较紧。”

嘉月闻弦音而知雅意,巡盐御史可是个肥差儿。江南地区向来富饶,多富商大贾,富得流油,尤其是盐税这一块,不知有多少油水可占。

陛下居高临下耳聪目明,自然也能看出各人的心思。这一场大病,貌似面儿上未有什么动静,但细察来,仍能觉出某些阵营开始挪动脚步。倘若往深了说,更怕等到自己山陵崩,朝中无人压制,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只是此事事关天子社稷,她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宜妄议政事,并没有说话,好在辰王也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你好好睡吧,这些日子累坏了。”他语气中满是深切的怜惜和疼溺。

嘉月纤长的睫毛忽的一颤。

她的确很累。

管理偌大的一个府邸很累,应酬送礼待人接物很累,整日里费心提防他人算计更是累。她本属意安耽清净的生活,如今却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得沉稳周全,学着做一个贤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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