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奕深也很懂得利用身份的便利,扮出恰到好处的歉意:“第一次来这种人多的场合,有点压力,想出来透透气,我不是有意听墙角的,希望韩叔叔别介意。”
他都直接挑破了,哪怕介意也不敢当面说啊。
韩副总忙摆手:“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我不想提,纯粹是家丑不可外扬罢了。”
家丑这个词一用,有点眼色都知道该住嘴了,可管奕深一心套料,自然要当个没眼色的傻瓜。
于是他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假装只是好奇:“听您刚才电话里讲的,似乎是令公子遇到了些感情上的问题?”
韩副总神情一滞,没想到他会这么刨根究底。
半晌,见他并没有收回问话的意思,才面露尴尬,仿佛破罐破摔地叹了口气。
“你们小年轻脑子里想些什么,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好好的大家闺秀他不要,非要喜欢那种又是纹身又是鼻环的,娶这种女人进门,我们韩家还有家风可言吗?”
管奕深抽出吸水纸擦擦手,像模像样地提建议。
“有时候家长越反对,他们反而越坚定,适当松手,没准令公子冷静下来,还能和您好好谈谈呢?”
韩副总沉吟片刻,大约被儿子的叛逆搞怕了,竟微微颔首:“你说的也有道理,总归我已经查到他们在哪儿,不怕找不着人。”
管奕深在看不见的角度勾了勾唇角,语气却仍关切。
“您别怪我八卦,照理说那个女孩的出身不是特别好,应该很难接触到令公子才是,他们俩究竟怎么认识的?”
韩副总撇撇嘴,似乎根本不想多提,但毕竟眼前是老友的儿子,不能不给面子。
“大学里的,说是摇滚社社长,还组了个什么乐队,呵,小孩子过家家,还比不上旧时代唱戏的,好歹人家有真本事。”
不屑的口吻听进耳朵里,自动过滤出有用的信息。
OK,关键线索齐了。
管奕深又不痛不痒劝了几句,功成身退。
事情进展超乎预想的顺利,心情愉快起来,连脚步都变得轻盈。
他这就打电话告诉方永新,自己刮到个大料,不好好到他这儿卖一卖身,别想拿走。
“管奕深——”突如其来的呼唤,瞬间将他叫停。
皮鞋踏在理石地面,寂静空阔的走廊上,那道嗓音如此熟悉而陌生。
脊背僵直两秒,猛地转身,正对上不远处身材窈窕的女人。
华瑾拎着裙摆,好像急匆匆刚赶过来,唇色略微泛白,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正拼命隐忍着什么情绪。
谁都没有说话,压抑在各自胸膛里的情绪却滚沸得厉害。
身体先于大脑行动,几步上前,拽住对方的手腕就朝反方向走。
大概是娱乐圈女星特有的体重,华瑾整个人瘦而轻,拉着她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
很快,宴会厅的喧嚣就彻底被他们抛在身后。
直至管奕深选定一间休息室,确定无人后,把华瑾拉进去,关门上锁一系列动作结束,才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与她无言对视。
长久的沉默。
华瑾牵动嘴角,扯出一抹笑。
“你现在叫郁简是吗?邱学远和我说了,到京城这么久,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语调自然,半点也不生分的态度,令管奕深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升腾起少许心虚。
“太忙了,没抽出空,”摸摸鼻子,试探着问,“你有没有告诉他,你和我过去是同学?”
如今邱家最恨他的恐怕就是邱学远,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和华瑾的关系,顺藤摸瓜查到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华瑾摇摇头,神色落寞:“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和我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扯上关系,只会让你成为别人的笑柄。”
管奕深愣住了,他没想到记忆里骄傲自信的华瑾竟会如此自我贬低。
“别这样说,我只是邱翰林偶尔发发善心捡回来的便宜儿子,没人真把我当名流贵子。”
“但你现在也是邱家人了,还是邱学远的哥哥,如果你想要什么,他应该不敢和你抢吧?”
华瑾仰头看过来,灯光自天花板打下,晃得人一阵眼花。
直到这一刻,管奕深才看清她眸底遍布的血丝,以及浓重妆容也遮不住的苍白气色,下巴尖瘦得可怕,整个人了无生机。
心脏迅速沉下谷底,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喃喃地问:“华瑾,你怎么了……”
小心翼翼的一句话,却仿佛瞬间按开禁忌的闸门。
华瑾看着他,嘴唇翕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你要是早点回来多好,早点……哪怕是你包养我,也好过跟他……”
虽然吐字囫囵不清,但话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小畜生造的孽。
管奕深急火攻心,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宴会场暴打邱学远狗头。
“他是不是欺负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听到这样的安慰,华瑾反而哭得更凶了,肩膀瑟缩成团,上气不接下气。
管奕深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没人比他更清楚过去的华瑾有多么耀眼坚强,能把人折磨至此,邱学远干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恶事。
正咬牙切齿间,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
掏出来瞄一眼,还没看清上面的字,身上突然一重,华瑾竟然扑进了他的怀中。
管奕深登时浑身僵硬,望着崩溃大哭的女孩,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偏巧这时候,看清了屏幕上的内容。
是方永新发来的,相当简洁的一句话,却不啻当头一棒——
【我提前出来了,来见你,现在在宴会厅,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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