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正值京城最拥堵的早高峰。

前后左右尽是绵延不绝的车流,管奕深坐在那辆豪华宾利里,一时拨弄头发,一时摸摸鼻子,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局促。

窗户降了一半,深秋的寒风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吹得他皮肤生疼。

鼻尖对着车外,狠狠吸了一口冷空气,急促的心跳平复些许,这才转过头来。

看向右手边,那个由始至终冷静自持的男人。

方永新今天照旧是一身熨帖的高定西服,十足十销售精英的派头,皮肤白净,五官俊雅而亲和,怎么瞧都是副好相与的模样。

可惜,只不过深入相处了一个月,管奕深已经明确感知到对方外热内冷的性格本质。

他对人好的时候真是挑不出毛病,但那层好始终隔着一层穿不透的薄膜,当你沉浸在万千宠爱的氛围里时,察觉不出,等终于摸到一点苗头,想抽身也太迟了。

管奕深喜欢看他笑的样子,含蓄又温柔,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他想,那天自己稀里糊涂被方永新睡了,要不是第二天一醒,就对上这家伙极具迷惑性的笑容,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鬼迷心窍地……

答应这段金主和小情人的关系。

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他从小泥沟里打滚长大,早不知脸皮为何物,为了日子好过点,被一个未婚男人包养,也不是什么特别不齿的事。

之所以坐立难安成如今这样,是惊讶于以前最多敲诈一下小流氓,和地痞打打架的自己,竟然真的同意参与方永新的计划。

顶替同母异父的哥哥,去冒认京城首富邱翰林的私生子。

尤其这个邱翰林,还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大仇人。

而现在,他却坐在仇人的车子里,前往那个无数人向往艳羡的豪门大户,准备认贼作父。

大约是感受到身旁人的忐忑不安,方永新瞥了眼司机,确认对方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这才微微偏过头,在前面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握了握他的手。

“紧张了?还是难受?”

一贯清透好听的嗓音,像一剂强心针注射进身体,管奕深仿佛瞬间接受到安全信号,一把牢牢反握。

比起方永新的不动声色,幅度太大,司机不经意抬眼,似乎被后面的动静吸引。

方永新神色一冷,挣开他的手,任凭管奕深僵硬地呆在座位上。

就这么晾了他有三四秒,等司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路面,才再一次动作。

先是降下自己手边的车窗,冷空气对穿而过,冻得人耳朵发痛,心却奇异地平静不少。

然后极其自然地越过管奕深,替他将只开了一半的车窗彻底降下来,语气是不近也不远的关心:“窗户都打开,风吹一吹,就没那么难受了。”

在寒风凛冽的深秋把两边车窗大敞着的行为,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一个蠢字,左右车主纷纷投来关爱傻子的目光,方永新浑不在意。

管奕深知道他是在迁就自己,看了眼对方身上单薄的衬衫西服,以及被冻得发白的指节,又窝心又恼怒。

这人总是这样,你想靠近的时候立马拉开距离让你清醒,你泄气的时候又主动嘘寒问暖,通过各种细节展示他对你的用心。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车流在缓慢蠕动了半个小时后,终于驶下高架,一路疾驰。

管奕深偷看了方永新好几次,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到零星半点与自己相似的情绪。

但没有,由始至终他的表现都完美无缺,仿佛真的只是奉养父邱翰林之命,接回这个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便宜儿子。

管奕深莫名就不忿起来,演技这么好,那和自己在一起的一个月,该不会也只是逢场作戏吧?

他这厢闷头生气,方永新倒是一副滴水不漏收放自如的模样,看得人越发来火。

胸腔翻涌起微妙的不甘,恨不得下一秒就撕破对方平静的表皮。

前方是一段冗长的隧道,黑暗吞没车身的那一瞬,管奕深终于抓到自由行动的时机,整个人弹簧一般扑向方永新。

他的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很快捧住对方的脸。

方永新的呼吸罕见一滞,刚要把作乱的两只手掰下来,管奕深却已经凭感觉找准位置,照着他的唇狠狠亲了下去。

他想推开,又担心动静太大招来司机的注意,黑暗中那双点漆般的眸子沉淀下晦涩情绪,手掌滑到管奕深的脖颈,轻轻一捏。

心急火燎进攻的男人登时倒抽一口气,无力地软了下来。

主动权瞬间回到方永新手中,他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情人,隧道出口的光亮恰在此时探进视野,只能将对方推回原来的位子。

车身重新沐浴进阳光的前一秒,用手背抹了把嘴,一层暧昧的水光附着其上。

含了愠怒的瞳仁看过来,明明白白传递着“你安分点”的讯号,却让管奕深心情大好,忍不住露出个阴谋得逞的嘚瑟笑容。

司机也不知是否听到了什么响动,略显怀疑的视线频频从内后视镜朝两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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