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外头风沙卷起的声响伴随着商人的驼铃声,驿站下头偶尔几个侍卫小声低语,这个时候若是平常,他们要么还在赶路,要么就是比武切磋,多少有些闲得慌,都到驿站外头透气来了。

二楼的客房亮着灯盏,三人对坐,鸦雀无声,各有所想。

丹阳郡主心心念念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不知她长多高了,不知她之前过得如何?她养父母是否还在世,若是在,该如何面对,如何处理?她私心里甚至期盼着女儿的养父母已经双亡了,这样就不会阻拦她与女儿培养感情。

柏国公爷则考虑得较为理性,他从内心里并不希望清平县主依旧是个县主,甚至仍然在柏家过活。但当年皇帝便说了,朕的旨意是圣旨,今日你劝朕收回,朕再颁下这道旨意,朕在世之时,便不可更改了。

总不能柏国公说不要圣意,他作为皇帝的就一而再再而三妥协吧?

飞木面上镇定,心里头慌得一匹。该如何对爹娘交待小妹已经出嫁的事,该如何跟爹交待柏家可能被绑上太子这艘船的事,该如何介绍戴着面具的知州大人便是新进的女婿就算了,最为重要的事是,如何让他们接受,自己拼命想要弥补的女儿嫁的就是个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未来婆婆还很是难缠,差点弄死了自己的女儿?

脑子一团乱麻,却还要装出游刃有余的样子,真累。

“那,清平该如何?”飞木默默地吐出这句话来。

丹阳郡主一脸漠然,“自是该如何就如何。”她不过就是个强行占领了我女儿身份和一切待遇的仇人的孩子,难不成还要给她好脸色不成?丹阳郡主能够忍着不将她赶出家门,已经是对她的容忍与克制了。

“清平你就当是咱们家的远房亲戚便是了,客气待着就好了。”丹阳郡主见飞木似乎听不太懂话里头的意思,稍微说了一下。

“嗯,你娘说得对。”柏国公爷颔首。

飞木见丹阳郡主面上真的有些许倦容了,赶紧起身要回屋了,临出门,请示了柏国公爷,“爹,二弟那里,我是否要写信跟他说一声?”

“你写吧。”柏国公爷摆了摆手,让飞木出去。

飞木没有立马回房就去写信了,而是下楼,往驿站院外走去,跟柏家军的士兵们说上几句,又练上几手,带着微微的汗味儿,去了厨房,让厨娘烧水,之后便是洗漱一番。

晚风微微吹拂而来,飞木坐在桌前,安静地写着书信,等明儿一大早便将这封信给寄出。

他作为喻予淞的兄弟,犹豫了老半天,还是没有把他娘子的身世告诉他。

丹阳郡主躺在床上,一直都睡不着,时而翻身,时而侧躺看着平躺着的柏国公爷,柏国公爷睡眠很是警醒,除了长期在边关养成的习惯外,因着明儿就要见到失散多年的闺女,心情也有几分起伏,破天荒睡不着了。

可他要面子,只能撑着,闭着眼睛,好似睡了。

“你说,她会认我们么?”丹阳郡主轻轻地询问柏国公爷,柏国公爷没有搭理她,她推了一把,“别装睡了,我还不知道你。”

柏国公爷被揭穿了,只能侧身,看着丹阳郡主,“我们认就好了,她若是不认,咱们就默默儿守着她,她有啥事,咱们替她好好儿办了,不就成了?”

“那她出生之前皇上允诺的赏赐,可都得讨回来。”

“行,都听你的。全都讨回来。平阳郡这不是一直没有许出去么?”

“你别以为我不在京城就不关心朝政的大事,有些大臣们也曾经上言说过,求情二皇子封王呢,还说平阳郡大,物产丰富,适合二皇子食邑。”

“二皇子便是封王,他食邑的地儿多了去了,不差这么一个平阳郡,天底下多少平阳郡?”柏国公爷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丹阳郡主摇头,“虽说天底下像平阳郡的没得百个也有十几个,可到底是从一早儿就已经在圣旨上头了,若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我也不高兴。”

“劝皇上封二皇子为王,让其食邑,不过是如今眼看着皇上年岁越发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偏偏半年之前,太子失踪了。朝臣乱纷纷不说,之前往太子那波站队的群臣们,多少也软了态度,持续观望着。”

“咱们柏家历来都不参与这些。”

柏国公爷停顿了一会,伸手搂着丹阳郡主,右手揉着她的发梢,挑到了鼻尖之下,微微闻了一下,继续说:“你还真以为群臣着急换个太子?不过是逼着皇上表态罢了。若是二皇子封王,皇上无其他儿子,便已让隐隐约约告诉群臣,二皇子便是以后的太子了。”

“可皇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全都让朝臣们闹,甚至朝臣们在大殿之外跪下请恩之时,也不过轻哼一声,高喊“让他们跪着!若是有敢站起来的,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皇帝也跟着赌气了。自古皇帝都礼贤下士,生怕那读书人的笔,给勾勒出一道不近人情、骄奢淫逸的昏庸形象。

可那次皇帝也被气狠了,差点喊着,这江山社稷是朕的祖宗打下来的,这江山也是朕的,朕想把这江山传给谁,便传给谁,你们不过是朕的奴仆,竟然还反过来威逼朕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