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这时已是南颜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庇护。
太公不记得她的生辰,却记得为补偿柳氏,补偿南芷,将西苑易主。
太公不要她了……
十岁生辰也是南颜日后性格趋于古怪蠢笨,极度自卑的转折点。
和南芷推算得分毫不差。
彼时战火已经烧到了帝都,十月围城不可谓不惨烈,接连殒命数千名强者。
老爷子率领抵抗军做被困兽之斗,同一时间,青帝不派遣一兵一卒支援,他正忙着集结各大宗族顶尖强者同他一起进入魔兽森林猎捕圣兽,取其魔核精血。
沿途美景美姬权臣相伴,不亦乐乎。
各大宗族已经想好了主意,倘使帝都沦陷,只要治国公督战不利卖主求荣即可;待国公浴血战死,再去围救帝都,平分秋色,大家岂不都是功臣。
青帝终日不闻不问战事,南国公已经功高震主,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受困于帝都为困兽,老爷子六天六夜没有合眼,盼星星盼月亮亦没有等来任何一方宗族的出手救援,族中长老六天里死伤过半……
受困十月,哪怕通天修为,最后六天亦是强弩之末。
支撑老爷子唯一的信念便只有——
活下去。
活下去回国公府。
幺孙女南颜生辰未过,帝都怎能沦陷。
老爷子怎会不知青帝不值效忠,可他更清楚,不与帝国共存亡何以保全小家。
六天六夜没合眼,南老爷子登高与国公府相望,近在咫尺却不得归处。没有退路,唯有背水一战。败则以身殉国,罪不连族;胜则得以归府,为孙女庆生。
最后一役,老爷子就凭借残兵败卒。一人一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守下了帝都。
历经十月,没人知道国公是怎么守下来的。
史官未尝得见此等荒诞坏事,末了都不敢胡乱记载,于是带过为:
【末战告捷……国公义勇忠信,深得吾心,愿众卿效仿,奉为表率……云云之类。】
经此一战,南老爷子对青帝,对曾一度把酒言欢的各方宗族已经心灰意冷;再多赞誉荣宠加身都不觉珍贵,草草应付。
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国公府,老爷子只盼儿孙绕膝得以慰藉。
然而——
南颜迎面躲开了他,连一声‘太公’都吝惜称呼,她看他的目光躲闪又抗拒。
小女孩儿猫着腰躲在柜子里,从内里攥紧了柜门,诚惶诚恐的神情,无论谁来哄劝都不肯出来。
是南芷。
南芷替她辩解:“颜儿妹妹怕生,万望太公不要介意。”
这样的辩解字字锥心。
怕生——弦外之音,老爷子对于南颜就是个生人罢了。
老爷子正欲抚摸女孩儿的前额以示亲近,闻言,伸出的手尴尬万分,就那么停滞在了半空,有一些发颤。
南芷自小生养在鸡鸣狗盗之杂街乱巷,察言观色最是细微,忙斟了一壶清茶;三过三滤,择其口感最是香醇的那杯递到老爷子掌心。
她道:“太公莫要伤心,颜儿妹妹许久不见太公,认生是自然的。即便他日长大成人,颜儿妹妹都不与太公亲近,太公也还有芷儿,还有父亲,还有大姑姑那房的姊妹弟兄。”
老爷子抱憾而去,对南颜生疏之举感到心灰意冷;经偏殿望天边云卷云舒,尤记起困城遥望国公府,那时尚有信念胜败何如,天涯咫尺;如今近了信念却没了,咫尺天涯。
陆陆续续地,得空老爷子总会带回来各种稀世珍宝,奇花异草,以博幺孙女亲近。
每每老爷子来,南颜如临大敌,柜子里檀木椅子里……只要找到密闭空间,她便固执地躲起来不吃不喝,直到老爷子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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