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管对方说得很小声。南夙还是感到面上无光,为了显示威风,他理了理华服,中气十足道:“欠你这点散钱怎么的?”
“爷必定不是差钱的主儿,那方不方便……”
“方便!”南夙原想大摇大摆将酒钱抛对方脸上寻个痛快利落,奈何袖兜比脸还干净,索性如泼皮无赖般横躺于木椅,“方便如何,不方便又如何?”
酒楼掌柜敢怒不敢言,便托家女替南夙斟酒让他再喝个痛快顺便讨要记账,想必堂堂国公之子是不会为难一介手无缚鸡之力女流之辈的。
谁知——
掌柜刚从内堂交代完,还未出去,便听杯盏坠地声。
女孩啼哭声交织其间,已经被南夙按倒在桌,上下其手。
被掌柜撞见,家女羞愤欲死,撞了理石桌角。
当场血流如注。
南夙这才住了手,悻悻的,愤恨不已,他不想事情闹大传进老爷子耳朵里,于是虚与委蛇谈笑道:“只是个测试而已,掌柜家贞洁烈女该立个牌坊。”
言下之意——
是您托您女儿出来卖的,还立什么贞节牌坊?
南夙带着的,就是这样倒打一耙的主意,料必此等贫民贱命为了女流贞洁是不敢将事情闹大的。
南夙仰仗着国公威名,横行霸世又不是一天两天,他从不心虚。
可就是他眼里最最轻贱的贫民贱命,为父则刚,让南夙摊上了大事。
掌柜翌日便变卖了酒楼房契,开始层层打点关系,坊间穿得更是沸沸扬扬……
隔夜便吓得南夙魂飞魄散,露宿街头,不敢踏进国公府半步。
老头子带病征战都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柳氏的破事,用一次家法就要了南夙半条命,南夙哪里还敢回去?
就这么心惊胆战地蹲在街角蹲了半宿,南夙也思考了半宿。
他没有反思自己是如何将一手好牌打成过街老鼠的,他反思的结果是:
问题出在侄女身上。
南颜这好死不死的孤女!过什么劳什子十岁生辰,害他无钱挥霍才会惹出篓子。
是南芷。
南芷找到了蹲在街角有家不敢回的父亲,同南夙把酒谈心,为南夙支了主意:
“父亲莫怕,女儿永远是您的贴心棉袄。”
“父亲,既然南颜一家与我们抢老爷子的荣宠在先,我们也就不要念及亲情为他们照料南颜这父母都不要的弃女!”
南芷这话算是说到了南夙的心窝子里,“该怎么做才能让老爷子疏远她?毕竟,老爷子是想一碗水端平,一视同仁的。”
“那有何难?”南芷道,“父亲可听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由芷儿抢下南颜的西苑归属,父亲再保密老爷子为南颜庆生的事儿。”
南夙否决,“能抢一时又有何用。”
“芷儿能抢她一时,就能抢她一世。父亲您想,她比芷儿年幼,心智本就没芷儿成熟,甫失了父母照拂都缓不过神,如果再失了老爷子的庇护,又当何如?”
“她是孩子尚好糊弄,老爷子那头可是万万欺瞒不得的。”
“老爷子……”南芷笑,肯定道:“老爷子置身平战不论,即便无战事,打理三城十二州,伽马学院及上百院尚且分身乏术,哪里还有时间替幺女照料个南颜……”
南夙将信将疑,但还是一一照做。
事情竟和南芷算得分毫不差。
平战期老爷子再回到国公府,已经误了南颜生辰。
被瞒在鼓里的南颜,失了父母照拂无依无靠,眼睁睁看着南芷抢去了自己的西苑,由掌上明珠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自生自灭的野草。
十岁生辰那一整天,南颜便是无人陪伴,无人疼爱,空着肚子饿了一天。
南颜孤零零,呆愣愣地站在西苑对角池畔,望着柳氏南夙阖家团圆,听着南芷笑语欢声度过。
小小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恍恍惚惚她只明白了一件事:
太公已经是别人的太公,不是南颜的太公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