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与赵西瑶等人告别后,薛碧微坐上喻杏提早雇的驴车,这才紧赶慢赶的往秦谡家去。
她在京城又无其他亲眷,眼下这是要去哪儿?赵宸见状,眉心紧蹙,吩咐道:“跟上去。”
…
汴京地价高昂,寸土寸金。等闲官员若是仅凭微薄的俸禄,究其大半生也难以买到像样的宅院。
秦家节俭,手头小有余钱。秦谡与他母亲王氏初到京城时寄宿在大相国寺,后来时机成熟便在保康门外赁了一间小院。
“姑娘,舅夫人怎会住在此处?”喻杏两手都提着礼盒,眼睛四处瞄过这条街巷,虽不至于残垣断壁,但院墙上的砖瓦也不甚齐整便是了,有些不讲究的人家还在巷子两旁的树上拴了晾衣绳。
居住在这一带的多是中下层贫民,以外来人口居多,是以鱼龙混杂。
“你是不知,待明年春闱,若是举子们进京的时候晚了,莫说这破败小院,便是客栈里最下等的房间都住不着。”薛碧微道,“表兄有先见之明,到时才不至于落个两难的境地。”
此处地面坑洼不平,还有小水宕,她走得小心,同时也嘱咐赵小宸,“豚儿,仔细脚下。”
“嗯。”赵小宸应道,将她的手抓得更紧。
主仆三人进入巷口后约莫走了百来步,便到了一扇已经落了黑漆的门前。薛碧微看了看户牌,“应当是此处了。”
喻杏抬手轻敲门扉,“请问有人在吗?”
院子极小,秦谡伺候着王氏喝完药后将从房里出来,他听得声音也不等小厮去开门,而是自己径直过去,“微姐儿?”
“表兄原来在家?我以为你今日也会去医馆帮工呢。”薛碧微笑着道,“舅母可在?”
“母亲感染风寒,我放心不下,便告假在家服侍一二。”秦谡认真道。
“呀?怎会如此?”薛碧微惊道,“可是水土不服之故?”她一面说着一面往院内走,待到主屋前又停下来对赵小宸道,“豚儿你还年幼,恐过了病气,便与喻杏姐姐待在一处可好?”
赵小宸点点头,“好罢。”
秦谡又赶紧道:“我带你们进堂屋去罢,里头烧了炭盆,很是暖和。”他指了路,薛碧微很容易就找到王氏的卧房。
内里光线不明,只有一盏油灯燃着如豆般大小的火花,空气里还飘散着淡淡的草药味道。王氏躺在炕上已然睡着了,另有侍女绞了帕子在为她擦脸。
“大夫如何说?”薛碧微走近瞧了瞧,舅母年轻时是当地有名的美人面,即使年岁渐老也不失风华。而今她因病面容憔悴了些,似乎倒也没甚旁的病症。
侍女认得这是夫人的外甥女,是以恭敬道:“大夫确诊仅是寻常风寒,若按时服药,不出五日便会痊愈。”
薛碧微这才放心,未免扰到病人休息,她很快出了屋子去寻赵小宸几人。
秦谡从无与小娃娃相处的经历,恐怠慢了赵小宸,他坐立不安半晌,终是回寝房拿了本《笑林广记》过来,语气平板无波的给赵小宸念里面的诙谐段子。
喻杏笑得前仰后合的,端坐在椅子上的赵小宸却不然,他凝神听了会儿,很是不给面子的评价道:“乏味的紧。”
正好薛碧微听到这句话,当即笑着对秦谡道:“表兄,你莫要将豚儿当寻常小童对待,若是你与他讲《资治通鉴》,或许他更觉意趣。”
秦谡闻声讶然,“表弟竟如此早慧!”出于读书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他拱手对赵小宸施了一礼,“对不住,是表兄愚昧眼拙了。”
赵小宸撅嘴看看他,又看看薛碧微,想来是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个傻气的书呆子。若是以他太子之尊自然好说,可眼下嘛…
薛碧微眼中笑意更甚,她道:“表兄你这认真的性子真是经年未变。”
秦谡闻言,羞赧一笑,倒是有几分不自在了。
屋外雪势渐大,天色也愈发暗沉。
“表兄,你照顾好舅母,我改日在来拜访。”薛碧微望一眼屋外,便拉着赵小宸起身告辞。
“灶上炖着鸡汤,微姐儿还是喝一碗暖暖身子再走罢?”秦谡说着一脸惭愧,“招待不周,还请担待。”
薛碧微摇头,“舅母在病里头呢,正是需要滋补的时候,好在我带来几根参,表兄记得拿来用了。”
秦谡再三挽留不过,只得送人离开。
赵宸坐在马车里,远望着他俩依依惜别的模样,好似还郎情妾意得很。他神情愈发冷肃,不过短短一日而已,薛六身旁就冒出个劳什子表兄来!
荀五硬着头皮解释:“薛六姑娘也是昨日才与这表兄偶然重逢。据说此人是薛夫人的娘家侄儿,此番进京,正是为春闱而来。”
苏禄钦见赵宸面沉如水,眼里好似要喷出火来,暗道自家陛下当真动了红鸾星。他心下喜不自胜,甚至已经看到了小主子在跟前晃悠,只他非但不能分享这份喜悦之情,还得小意劝道:“六姑娘心善,对母族兄长有所关照也在情理之中。”
这话不仅没能开解赵宸,反而让他更觉光火,他倏地起身,还回头警告道:“都不准跟着。”
说完,龙章凤姿的少年天子以一副对阵外敌的严谨之态弯腰走出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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