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残阳逐渐消失在西边天际。

寒风冷冽如一片片薄而锋利的刀子刮在人脸上。

但温泽丝毫不觉得的疼。

他是骑着明德伯府的马回来的。

这马浑身雪白,眉心还有一抹朱红,是傅生的坐骑。

那家伙就连坐骑也是十分招摇浪荡的模样。

到了温府温泽下马一手轻抚着这骏马头颅不知为何即便是一头畜生只因这畜生与傅生有关他竟也觉得它眉清目秀……

翠书已在府门外候着见温泽是骑马归来,立刻拿了一件狐裘大氅上前“侯爷您才痊愈不久万不能冻着。”

冻么?

不他只觉得烫得慌!

眼下一切大白他也无需再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了那晚的梦境就全当是一个正常男子会肖想的良宵吧。

入府准备歇下。

这几日几乎翻遍了麒麟卫的卷宗,加之今天吃了喜酒,温泽略显头疼,什么都不想去思量了只想蒙头睡下,明日还有明日的事要做。

翠书一心以为侯爷的身子还未彻底康复加之伯夫人送来的补品万不能浪费了遂每日给温泽熬大补汤。

腾着热气的汤盅端到了温泽跟前前几日他并没有多问,这些年吃了太多汤药与药膳,这事已经习以为常。

翠书见温泽气色尚好,清隽的面容再不像以往那般苍白憔悴,她道:“伯夫人当真是个好人,奴婢今日才得知那些大补药材价值不菲呢,奴婢瞧着侯爷近日气色好多了,果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温泽正揭开汤盅,大补汤还没送到唇边,闻言猛然一怔。

他看了看汤盅,像是陷入了一刻的出神,随即又站起身,问道:“你说什么?这些都是伯夫人送来的?她都送了些什么来了?几时送来的?!”

温泽态度严肃,濒临失态,翠书被吓到了,没有隐瞒,遂一一禀报。

“侯爷?侯爷……您这是怎的了?”翠书诧异。

温泽放下汤盅,仿佛终于破案了。他说怎么今日体内火烧火燎,夜间时常做梦,原来是这样……

“呵呵呵……”

温泽抬手揉了揉眉心,宛若四下无人,兀自低笑。

翠书更惊讶了,“侯爷,您、您又笑什么?”该不会是补的太多,脑子给补坏了吧。

温泽好像什么都不曾听见,伯夫人是他的长辈,却给他送了壮阳之物,这如论如何都解释不通,唯一的理由只能是……

“好一个傅生,可真够狡猾的!”温泽愤愤低语。傅生故意设计让他想偏,无非就是不想让他发现什么。

翠书,“……”怎又扯到傅世子身上去了?

次日,傅生一踏出寝房,就被院中之人吓了一跳。

好在,数年权臣的积威,令他在任何时候都能镇定自若,他已穿戴好,整个人以一副“公子如玉”模样呈现在温泽眼前。

傅生很是纳闷,按理说昨日傍晚试探过后,以阿泽的为人,不会再继续纠缠不清。

他已处处在意细节,确保不会出现任何细枝末节的失误。

“阿泽,你怎么来了?外面天凉,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做贼之人,一派坦荡的模样,唇角笑意如春花绽放。

温泽内心“呵呵”轻笑了两声,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萧寂了五年的双眼,如今开始泛着光了。

“给你带了醒酒茶,昨晚……睡得好么?”温泽语气莫名温和,但这温和之中又透着一丝丝的古怪。

傅生也“呵呵”低笑了两声,他的嗓音虽也沙哑低沉,但细细一听,其实与正常男子的嗓音还是略有差别的。

“我睡得甚好,阿泽,你呢?”傅生款步走来,如闲庭散步,白皙精致的面庞上无任何可疑之色。

温泽眼眸微眯,如实道:“我睡的一般,倒是做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梦。”

傅生唇角猛然一抽。

怎么回事?!

隔了一夜,阿泽突然变得浪荡了!

难道阿泽真有那种癖好?以至于昨日探查到自己是男子之后,就忽然性情大变?!

傅生的手搭在了温泽肩头,仿佛当真毫不避讳,又递了一个“我懂”的眼神给对方,“阿泽,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我都已是成年男子,有些事自是无需过多解释。不过就是一场春梦,没甚大不了,我也经常做。”

温泽眼神幽幽,“……”呵呵,经常做春梦啊?梦里都是梦见了谁呢?

傅生被灌了一壶醒酒茶。

这茶是用了温婆子捂着的,即便是温泽从温府带过来,但傅生喝下时也是温热的。

“阿生,今日无早朝,你我去集中用早茶吧,我正好有事与你说。”温泽轻笑。

傅生这下是真的不能淡定了。

阿生……

这称呼是不是过于亲密了?这样不太好吧。

傅生面不改色,心跳狂乱,他执掌麒麟卫这么多年也不曾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若是换做旁人,他大可杀了灭口。可是阿泽……是他打小就心心念念的男子啊。

傅生强装坚强,与温泽一道去了长安街最繁华的一带,这个时辰早茶铺子正当热气腾腾,人流涌动。

“小二,把你们店里的招牌早点都端上来,再来一壶羊乳。”温泽道了一句,清隽冷酷的面容溢出一抹淡笑。

傅生被迫落座,实在忍不住,就问了一句,“阿泽,你为何叫了羊乳?”

温泽很欣赏傅生的敏感,这点小细节也让他察觉到了,温泽故意说,“羊乳滋养身子,娇娇以前就常喝,所以娇娇才长的那样好看。”言下之意,姑娘家就该多喝羊乳。

傅生何许人也。

自然心中了然。

他大概又是哪里露馅了!

不过不要紧,只要温泽没有扒光了他细查,他就闭口否决,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整个朝堂除却皇上之外,还无人是他的对手。

有了这个认知,傅生稍稍放松,“阿泽,你也多吃些。”

“阿生,你也吃。”

看着白胖胖的小包子递到自己唇边,傅生身子骨猛然间一阵奇怪的酸。

要命了!

他做惯了男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被男子如此对待!

实在肉麻,他难以承受!

傅生到底没有服输,一直坚挺到了用完早茶,温泽却没放过他,逮着他去茶楼听书。他二人本就是容色十分出众之人,又是身段颀长,气度绝佳,走动哪里都是令人侧目的存在。

温泽毫不介意旁人的眼光,傅生却觉得面子上兜不住。可若是今日逃开了,阿泽必然笃定了他心里有鬼。

两人落座,小二上了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花里胡哨的点心,温泽很贴心的将点心递到了傅生跟前。

“阿生,你知道今日讲的是什么故事么?”

傅生内心咆哮,他没有任何心思听故事,这种被人抓住狐狸尾巴的感觉可当真不太妙。

温泽斜睨了他一眼,虽然依旧无法在傅生脸上看出任何破绽,可他二人皆是习武之人,本就比普通人敏感。而此时,温泽已分明察觉到傅生的呼吸不稳了。

男人目视着前方,娓娓道来,“这是一个借种生子的故事,那女将军为了传承子嗣,对太傅大人的茶做了手脚,又趁着夜黑风高办成了事,只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有一日还是让太傅大人知道了。”

说到这里,温泽侧过脸,目光落在了傅生白皙的耳垂上,“阿生,你猜那女将军会是什么下场?”

下……场……?

傅生也侧过脸,迎上了温泽打量的视线,他忽的朗声大笑一声,“哈哈哈!还能是什么好下场?!这女将军太过分了,换做我是那位太傅,定将她千刀万剐!”

一言至此,傅生心虚到了极致。千刀万剐还是算了吧……

温泽盯着他的眼,淡淡一笑,那笑意高深莫测,“阿生说的是,的确该千刀万剐了。”

傅生,“……”

这阵子,后宫闹鬼之事终于有了进展。

据说甄梁玉的鬼魂已经意识到温舒宜搬迁了宫殿,于是,鬼魂不再在昭华殿附近出没,这几晚都是出现在轩彩阁外面。

“看来恶鬼索命一说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不,鬼魂昨晚又去了轩彩阁。”

“听说因着皇上近日一直在昭淑媛身边,这才致恶鬼不敢靠近。”

“可不是嘛,淑媛娘娘身上可是带着龙气的!”

傅生与温泽走在千步廊下,将宫婢们的窃窃私语皆听入耳中。

正神神道道嚼舌根子的宫婢们,一看来人是傅生与温泽,皆纷纷闭了嘴,但目光不由自主的偷偷望过去,只见这二人背影颀长挺拔,即便已经走远,但那股贵公子的气度尤在,宫婢们不由得芳心乱窜。

不过……

看着傅大人与忠靖候并肩走在一起,怎会觉得煞是养眼呢!

傅生与温泽来到御前时,褚彦坐在龙椅上,幽眸淡淡扫了这二人几眼。

帝王的探子遍布京城,自然知道这二人近日来时常成双结对,今日一大早一起去集市用了早茶,还别有闲情的听了书。

褚彦是个开明之人,不会过多干涉臣子私底下的事。

可一想到傅生与温泽之间的那些暧昧,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褚彦有些不忍直视他二人的清俊的脸。

帝王的眉目略显阴沉,“今晚你二人亲自守在轩彩阁附近,朕一定要见到那鬼魂到底长什么样!”

温泽虽是外男,却是温舒宜的嫡亲兄长,且傅生与温泽是那条道上的人,帝王这才安排了他二人去后宫处理此事。

“是,皇上!”

“臣领旨!”

入夜,殿外冷风呼啸,内室烧了地龙,眼下正当一年之中梅花绽放的时候。

落地的几只细颈青花大梅瓶内,各插着一把开到靡荼的梅花,内殿幽香四溢。

温舒宜已换上了睡袍,她抱着小白,静等着外面的消息。

徐嬷嬷端了一碗温热的羊乳过来,交代道:“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命人送来的,让娘娘每日早晚各服用一碗羊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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