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白雾中,男子背靠着木质浴桶,热水只堪堪没过他窄痩的腰身,被打湿的柔软长发蜿蜒地贴合在他清瘦结实的脊背上,掩盖住了遍布的旧伤和暗疤。

他清洗的很仔细,甚至是过分,像是冷眼对待一件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器|具,直至白皙的皮肤泛红,陈旧的伤口隐隐裂开,他也似乎完全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懒散地迈着长腿跨出了浴桶,俊脸在热气中染上了一抹淡红,向来晦暗深沉的凤眸似乎也带了点雾气,恍惚间依稀有几分少年时的懵懂可怜。

男子穿好里衣,才刚刚拿了件外袍披上,外头就响起了一道脆甜的女声。

“小宁~我可以进来吗?”

表面是礼貌的问询,而实际上女子直接就撩开帐帘走了进来。

男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着来人笑了笑,眼底依旧森冷一片,然而风情流转间却也显得眉眼温柔。

两人在案桌处坐下,女子举止非常亲昵热情,如同宣誓主权般地环抱着男子的窄腰,下巴倚在他的胸口处,故作纯良无害般地抬眼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就像一块粘在鞋底甩不开的牛皮糖,江盛娆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小宁,顾叔和照元哥哥都同意我和你的亲事了,你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你嫌我夫侍众多的话··你知道的···我既然娶了他们··就要对每一个人都负责,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没有办法把整颗心都给你,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的心里永远都有一份爱是留给你的,我会好好照顾你,陪你一起忘记那些痛苦的过去,然后和我,和照元,还有其他人,我们一起幸福地生活,好不好?!”

女子语气绵软,将个中无奈和恳求拿捏地恰到好处。她说了许多,望着男子的眼中难以掩饰地流露出痴迷和觊觎之色。

“照宁出身贱籍,年少时终日被辗转送于他人床榻,早已是脏污之人,只怕无法与小姐相配。”男子轻巧平淡地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过往。

“照宁···你不要这样,我知道这只是你的托词··可以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吗?我不在意的,我真的不在意你曾经的经历,如果我有任何不足之处,我愿意为你改,只要你告诉我···”

男子偏头看她,难得的注视,不同于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目光,这样近的距离,让女子更加直观而深刻地感受到了当他认真地看着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深邃清亮,天然的浅淡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深究内里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情绪,然而似乎只是徒劳。

“照宁,我不会放手的,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等着你!”女子心中蠢蠢欲动,将他的腰身环地更紧,脸埋入他的胸口,俨然变成了很亲密的拥抱姿势。

男子轻笑出声,声音低低的,听着有点儿撩人,嘴角勾起的弧度却带着些许嘲讽和不屑。

营帐外忽而响起的脚步声打破此刻的安静与沉闷,顾照元手里拿着一些药包和药膏匆匆地赶了过来。

“照宁,大夫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必天天沐浴,对你以前的旧疤还有未愈合的伤口不利,你为何还···”等看清帐内的情形,顾照元脸上尴尬了一瞬,却也马上恢复了常色,只把东西都放到了案桌上。

女子倒也很识形势,手脚都规矩了起来,对着顾照元笑得清甜柔善。

“因为我很脏啊。”男子挑起一管药膏,随意地打量,眸光流转间,显得有些阴涩晦暗。

“你不要再这样自轻自贱了··好吗,照宁?爹爹说了,等你嫁予妻主作夫侍,我和你往后一同服侍妻主,这样一来,我,你,爹爹,我们一家人就可以过上平淡和睦的日子了,这样不好吗?”

“这是你们希望的吗?”男子动作微滞,依旧是随意甚至玩笑般轻巧的口吻,只是眼神却黯淡如一潭深水,没有波澜,也没有生气。

“好啊。”他淡淡地应承道。

也许,在十五岁的时候,在无数绝望痛苦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现在留下的不过是一副陌生的嘴脸和躯壳,无所谓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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