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两臂一沉。
方才他在月沉府中,左找右找见不着叶云婀的身影。起初还以为是她一时起了玩心,便坐在桌前边翻动着卷宗边等她回来。直至夕阳沉沉,阿宁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跑到苏尘跟前把下午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同他再说了一遍。
阿宁说得越多,苏尘的面色便越来越不对劲。
他的面色铁青,这女人莫不是真要跑去储亵阁给他偷那玩意儿?
他虽是东厂提督,却并不是阉人,储亵阁自然也没有他的东西。
当初为掩人耳目,六殿下郦子瑢特意让人在储亵阁放了几个没写名字的罐子,罐子里面,各装了一根大小、长短不一的肉肠。
他沉着脸,直接朝储亵阁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多远,就有眼线慌慌张张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督、督公,夫人被打晕带到棠安宫去了!”
没来由地,他的眼皮突然一跳,一颗心也像是被人猛地提起了。
……
棠安宫内。
阿宁紧紧跟在主子身后,苏尘刚来到宫门口,就看到了皇帝的辇车。
只见男子脚步仅是一顿,而后便轻车熟路地从另一端绕进了后院。
周围宫人不敢拦他,只能任由他带着阿宁闯进屋。
阿宁停在屋子门前,一边看着主子走进屋,一边站在门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儿。
苏尘不语,屋外的人皆不敢进来。
臂间又是一沉,让他低了低眸,望向双眼紧阖的叶云婀。
怀中女子好像失去了意识,眉心却紧紧蹙着,双颊也有些发红。
男子握紧了她的小臂,一沉声,向身后问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语气颇为不善。
守门的两个小宫人面面相觑,吓得哆哆嗦嗦,“奴、奴才们也不知道啊,这方才明明还好好的……”
不久之前,贵妃娘娘离去的时候,叶姑娘还好好的呀。
怎得这一转眼,她就昏迷不醒了?
二人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不敢多言,更不敢抬眼望向身前男子。
怀中女子又一皱眉,将他的衣领抓了几下,又紧紧攥在手心。
她好像有些难受。
苏尘皱了皱眉,问:“后院还有没有干净的屋子?”
前院之处,皇帝正在与萧贵妃卿卿我我。
闻言,那两人立马点头如捣蒜,“有的,千岁大人。”
不等他们带路,苏尘已将怀中少女打横抱起,阿宁微惊,却看着他径直往后院走去,将众人皆甩于身后。
耳畔似是有疾风刮过,吹于叶云婀面部,扑打得她面上的炽热稍稍消散了些。
脑海之中,是一片混沌。她迷迷糊糊地抬了抬眼皮,只看到那人下颌。
他紧抿唇线,抱着她往前走。
“苏尘?”
她的声音微小而浑浊,让人听得不甚真切。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听清的缘故,苏尘并没有应声。
云婀又费力地睁开双眼,一抹绯红色的衣袖顺着风盖在她的面上,恰恰遮挡住了她的双眼。
让她看不清楚眼前那人的身形。
寒风吹鼓了苏尘的袖,扬起少女青丝,二者交织,竟也有些缠绵。
“苏尘,”她又扬了扬声,“苏尘,是你吗?”
其实用不着他回答,叶云婀也知晓眼前是何人的。
除了苏尘,还有谁会穿这般浓烈的颜色?
他的袖子上缀了些云纹,用金色的细线勾勒着——苏尘就是这般,喜欢大红、大金,与旁人格格不入。
他就是这般鲜艳,烈如灿阳。
叶云婀一时间晃了眼:“苏尘,你一定不知道,我今天晚上干了一件什么事。”
她背着他,偷偷去了储亵阁,将那东西偷了回来。
却在路上无意撞见萧贵妃的心腹,被打晕带去了棠安宫。
而她偷到的“亵物”,也被猫叼了去。
叶云婀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见苏尘不搭话,她便自顾自地说着:“今日,你睡着时,我同阿宁说了许多话。他说,你没有亲人,一人在皇宫闯荡,不知道杀出了多少条血路,才坐上这个位置。”
说着说着,她挪了挪身子,不自觉地伸出双臂环住了男子的脖颈。
苏尘的眸光一顿,忍不住向下挪去。
怀中之人耳根微红,将脑袋死死埋于他的怀中,不肯抬头。
像只小仓鼠。
却有香气从她的脖颈之处幽幽传来,停在苏尘鼻下,就连冬日的寒风也吹不散。
他默不作声,静静听着她有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夕阳彻底沉下,远处的红云一点点消散,跳出了天际。
一点点染上少女的双颊。
她忽地仰头,认认真真地瞧着男子,原本迷离的眸底也带了一丝清亮的神色。
“他说,你是苏州人。苏州男子呢……”云婀将右手从他脖颈上收回,在他眼前比划道,“在我的印象里,苏州男子都像江南烟雨一般,温润、柔和、清澈。”
像一首诗,像一幅画,不同于大山大河的波澜壮阔,却是天地间最温柔的一抹颜色。
苏尘本应是这样的。
“若你不入宫,应该也是这样的,”她又轻轻攥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引得他又垂眸。云婀不禁轻声发问,“苏尘,你当初为何要入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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