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文

秦至简只觉自己呼吸都窒了片刻 他不可思议地反问:“郑柯临不让你就不做了??他凭什么!”

梁函吸烟过肺,烟雾从鼻腔逸出,灰白色隔开秦至简灼热的注视 他避开了视线 “凭……他教过我吧。”

“你们……”秦至简观察着梁函的神情,想到前不久梁函还对提起郑柯临感到排斥 一时也不敢继续追问。

过去的事梁函确实没和阿南以外的人提起过,阿南也仅仅是因为阴差阳错遇到了几次梁函与郑柯临恋爱末期的争执才窥得半段。

一个男人 和另一个男人恋爱 于梁函而言本就是经过挣扎与思虑才迈出的一步。

而这段感情不成功 甚至还让梁函被迫放弃了曾经引以为事业的工作 更加令梁函难以启齿、难以面对。

但……

或许是万能的时间大法起了疗效 又或许是,秦至简让梁函感到一点想要倾诉的欲望。

发现秦至简欲言又止 梁函甚至心情很好的嘴角翘了翘,“没什么不能问的了,一会我和你说。”

他一支烟抽尽 快走了几步丢到了前面咖啡厅外的垃圾桶中。梁函把单反从秦至简手里重新接回来,对着远处的海面又按了几次快门。从取景器里观看世界,让梁函找到遗失已久的心安。

秦至简贴近他,没着急追问 而是先摸了一下梁函握着单反的手指,“冷不冷?我去买个咖啡,你喝不喝?”

“好,我和你一起吧。”梁函把单反挂到了身上,跟着秦至简进了咖啡厅。两人各点一杯拿铁,室内温暖 秦至简本想坐下来喝,梁函却说,“带走吧,我们往远处走走,还能说说话。”

秦至简凝视他的眼,意识到梁函是想和他说从前的事。这个念头让秦至简生出一些从未有过的雀跃,他明知道梁函是在上一段感情里受过伤,但他还是想了解更多,关于梁函的更多。

两人从咖啡厅里走了出来,沿着海潮会击打到的边缘漫步,暖热的奶泡占领唇齿,片刻,整个人身体都暖了起来。梁函喝了几口咖啡,很淡定地开口:“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是郑柯临带我去剧组实习,所以我很多经验都是他教的。后来我提分手,郑柯临不同意,他说要是分手,我就一辈子不能再碰摄影机。那时候我年纪小,赌气,就答应了。”

秦至简早就察觉郑柯临对梁函有一些病态的纠缠,正常分手已久的一对情侣要么是相见如仇敌,要么是故作陌路。

被他撞见的两次,郑柯临对梁函的态度都与这两者截然不同,甚至不是余情未了的爱恋,是一种偏执、狂躁,如果可以,秦至简愿意当场报警的态度。

所以第二次见到的时候秦至简没犹豫就动了手。

对这种人,不需要手下留情。

“答应了也可以反悔。”秦至简眉头皱着,对梁函的态度点怒其不争的忿忿,“对前男友还守什么信诺?”

梁函余光扫了秦至简一眼,对方的不悦很明显。秦至简但凡流露出一丁点的不高兴,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会逼退他人八百里。过去梁函会很忌惮秦至简这种天生的迫人,如今竟有些习惯了,他甚至忍不住轻声笑笑,“也不是信诺,我刚考上摄影学院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后来又在一起,我周围有同学和老师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分手的时候闹得不太好看,所以我也确实想远离和他有关系的一切。”

“所以你们是怎么分手的?”兜兜转转,秦至简还是绕回了这个话题。

梁函摇头,“不说了,反正不是特别光彩的事情。本以为都到那么难堪的地步,郑柯临对我应该也没什么感情,提了分手只是对两个人都好。就是没想到他坚决不同意,所以又折腾了小半年……而且我们两个人当时还在一个剧组里,我是他的焦点助理,总之不太痛快。后面杀青了我就彻底决定转行了,否则抬头不见低头见,在一个环境里,我真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他轻描淡写地把那半年近乎耻辱的记忆带过,郑柯临后来急眼的时候,对他动过手,逼他上过床,言语上的羞辱、打击,甚至还不断洗脑梁函,把不忠的、多人的性爱关系描述得理所当然,最过分的时候郑柯临直接带人回了他们两个人住所里。他想要证明梁函也会喜欢这种事,而那一天,梁函只是趴在浴室里吐到胆汁都快出来。

梁函不明白,曾经他在专业上迷恋、在生活里依赖的爱侣,怎么能变得这样面目可憎。

最后他愿意答应郑柯临提出的一切条件,只要可以分开。

被绝望、愤怒、害怕、茫然充斥过的时光,如今在梁函嘴里,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而已。

两个人沿着沙滩远远走出去,冬日的海风冷冽,吹来腥咸的味道。可梁函迎着风向远处望去,内心却很疏阔。

秦至简一直与梁函并肩,手指微抬就能扫过梁函的手背。他就这样时不时小心地触碰梁函一下,梁函仿佛没有特别的察觉,所以没任何反应。这样反复几次,见梁函始终不躲,秦至简终于伸出手,彻底把梁函牵住了。

“小函,我一直知道你的上段感情不太愉快,但每个人都会有失败的时候,没有谁能一次就遇到最正确的那个人,往前走,别回头看就好了。”

梁函知道秦至简是想安慰他,侧首一笑。

他们眼下的位置已经从景点走出来很远了,周遭几乎无人,两个人又是站在离海近的位置上,说话声都被海浪拍打沙岸的动静吞噬。梁函有种孤离世间的安全感,难得没有挣开秦至简的动作。

“我知道,我没再回过头。你看,我走到今天不是一切都很好吗?选角行业有它自己的魅力,而且我看起来也很擅长。”梁函语气轻松。“我没和旁人说过这些旧事,应该是很久没摸相机了,所以才有点怀念……”

他低头看,单反挂在脖子上,那种沉甸甸的坠感暌违已久。

秦至简注意他的视线,低声道:“但你还是喜欢摄影。”

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梁函没否认,“买回来自己玩玩还是可以的,让兴趣做兴趣,没准比让它成为工作更有价值。”

秦至简望着梁函,半晌,他松开手,去摸挂在梁函脖子上的相机挂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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