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醒练舞的时间很长了,这些伤对她来说是常有的,脚脖子崴了肿了红了,是伤到了筋骨还是关节脱位,她自己也有了经验,现下如同肿了一个山包的脚脖子虽然看着可怖,但是其实没有伤到筋骨,所以她耐心地等着面前这个老医师盯着自己的脚踝,捏试了数次。

老医师很是干瘦,头上填满了白色短硬的须发,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看上去精神矍铄,此刻他脸上却是有些不爽快的迹象,嘴巴也噼里啪啦地说着。

“啧啧啧,小姑娘,我也是佩服你,脚都肿成这样了,竟然还进行大力的扭拉动作,脚是不想要了吗?现在的年轻人呐,一个个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老医师一边教训着,一边手上麻利地开始给红肿部位冷敷,涂抹着药膏。

宋醒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她从小到大一向是要强惯了,是以,刚刚在台上面对那样的窘境,她脑子里想得完全不是自己的脚如何,而是怎么继续把自己的舞蹈跳完,她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也不想给观众留下遗憾,更不愿让某些人计谋得逞。

只是导致的恶果就是现下她至少一个月不能跳舞了。

她心情复杂地望向自己缠了厚厚护踝的左脚,有些无奈地躺在病床上,心情郁闷的挺着躺尸。

铃声响了,她瞄了一眼屏幕,心内那点小期盼落下,仍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话筒凑近耳边。

话筒里传来姑姑一如既往温和淡雅的声音,“小皮鬼,现在在哪儿?”

“在医院呢,姑姑,我的脚又受伤了。”宋醒笑眯了眼,故意拖长声音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严不严重?姑姑忙完了手头的事就来看你。”那边的话语染上了着急的情绪,声音却依旧是那么镇定温和,仿佛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疼死我啦,姑姑我等下拍张照片发给你看,脚脖子都肿得老高的,可疼啦!”小姑娘带着些娇憨的语气,声音却是清甜清甜的。

“哎,”拿着话筒的女人有着柔美细致的眉眼,脸上带着微不可闻的笑意,语气愈发柔和悦耳,故意揶揄道“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让你上台的。”

“不行的姑姑,话不可以这样说,要不是有人捣乱,我才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田地呢!”小姑娘显然有些急了,在话筒里气愤地嚷嚷着。

“别担心,小皮鬼,姑姑逗你呢!”女人连忙出声安抚着,笑声更为愉悦,倏地,话锋却是一转,声音如空谷幽兰,听似软绵却不乏威慑力,“不过,谁敢欺负我家姑娘,她就应该想好下场。”

宋醒语气仍旧是轻快的,和姑姑插科打诨了一会,直到姑姑那边已经有人喊着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着,一不小心点开通讯录,来来回回翻了个遍,看着最上方两个备注,手指犹豫了半天,还是悬在半空。

心烦意乱,干脆关掉了手机,逃避似的一股脑把头塞进薄被里,闷闷的想,有时候,她倒是宁愿真的如姑姑所说,是“她家的姑娘” 。

汇演结束了,第一时间打完给小皮鬼的电话后,宋佳年这才安下心来,嘴边还带着清浅的微笑,与其他人寒暄客套起来。

纪齐期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她依旧是那般柔和沉静的模样,瘦高的身材,肌肤莹白,眉清目秀,小而薄的唇,眼神淡漠,透着一股固执的纤弱,面容与记忆中的样子模模糊糊地重叠起来,好像是变了又好像没变。

几番客套下来,区长连连点头,笑得满面红光,余光瞅到那边站着的纪齐期,这才想起来介绍。

“宋团长,这位是我们这看守所的所长纪齐期,等一下由他带你考察这里的工作。”

宋佳年对区长点点头,区长会意,拍了一下纪齐期的肩,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悄声强调着:“上边来的大领导,注意点!”

纪齐期胡乱地点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宋佳年,总政歌舞团团长,文职将军,少将头衔,因此被誉为xx军中最年轻最漂亮的女少将,亡夫为政府驻香港办公室主任温泉安,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曾随夫赴香港两次,但都非常低调,婚后两年,其夫死于空难,一直守寡至今。

这些资料,他早已烂熟于心,午夜梦回的时候每每想到,心就疼得像有人活生生劈了一刀似的。

及肩的黑发零零落落的散着,他总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前撩开那些碎发。

只是触及到她冷淡平静的眼神,看着她上下唇一掀一合,吐出疏离客套的话语,他又畏怯地僵直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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