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阔三两下就将当初参与军资案的始末吐了干净,而户部文书上原本该由他画签,却不知为何会被涂改成了唐士瞻的名字,这伪造文书一案他并不承认,也矢口否认唐士瞻的死和他有关。
再熬他三夜,王弘阔快要被熬干了,受不住,便承认文书画签被篡改之事他知晓,但唐士瞻真不是他杀的。
到这儿差不多了。
差不多该用刑吓唬吓唬了。
有断案御令在手,即便王弘阔喊穿了大理寺的屋梁,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王弘阔到底是个软骨头,都不用真的用刑,光是让他看见通红的铁烙便吓得晕了过去。
想到妻子这些年受的苦,沈约对王弘阔一丝留情的可能都没有,比枢密院还狠的手段轮番在王弘阔身上施展。
王弘阔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只能认罪,将当初杀害、诬陷唐士瞻的所有罪责一一说尽。
唐士瞻当年的悬案终于告破。
父污名得雪,害死娘的人也已经入土,唐家大仇得报。
佑康二年,秋高气爽。
唐见微带着阿难,和唐观秋、沈约,一同去唐家的墓园祭拜耶娘。
“阿耶阿娘,害死你们的凶徒已经下去给你们赔罪了,如今,还剩在背后主导这一切的澜氏。澜氏恶人我也一定不会放过。耶娘你们在天之灵好好看着吧。”
唐见微将墓边新长出来的杂草除干净,唐观秋和沈约一起将墓擦拭得一尘不染。
每次到墓碑前,看见墓碑上的名字,唐见微都能切实地体会什么是阴阳相隔。
阿难是第一次来此地,看着“唐士瞻”和“苏茂贞”这两个名字,还觉得略为陌生,可见到阿娘轻轻地抚摸石碑上的名字,摸着摸着掉下眼泪,阿难心蓦地跟着一晃荡,没等唐见微说,跪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上香。
唐见微摸着阿难的脑袋,平时顽皮得要命,没想到还挺乖。
“耶娘,这是我和阿念的女儿,叫童其琛,小字阿难。阿难,跟外祖父外祖母说说话。”
阿难朗声道:“外祖父,外祖母,我是阿难!阿难来看你们了!”
唐见微说:“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阿难:“我怕他们听不见。”
阿难天真烂漫的话,让唐见微三人忍不住笑出声。
“你说得多小声他们都听得见,他们一直都在看着你呢。”
阿难有点听不太懂,即便再能说会道,一个五岁的孩子对于生死之事的理解能力也很有限。
但她还是明白血浓于水,还是会触动,明白唐娘带她来见的是唐娘的双亲。
阿难跟着唐见微她们一块儿烧纸钱,她看着一片片白纸掉进火盆里,而后慢慢变轻,被风一吹带上了天空,轻盈地飘向远方。
人是会死的,所以,人死后便会如同这灰烬,飞到天上去吗?
王弘阔被押入大牢,严加看管,项上人头保不了多久,但他暂时还不能死,毕竟军资大案才露了一个头。
卫袭让内侍省的人亲自去了一趟御史台确定孙允的死活。
内侍带了她的口谕去,说孙允乃是要犯,一定要活着。若是死在了御史台,整个御史台都得查办!
卫袭这一句话可是让御史台上下安静了两日,估计是在计较利弊。到了第三日便将活生生的孙允送回了大理寺。
孙允回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卫承先加入了审谳之中。
孙允这段时日起起伏伏担惊受怕,已经被摧残得不成人样,到了大理寺,卫承先又控制着他,先让他连续两日不得入睡,孙允完全崩溃了。
无论卫承先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只想着快点结束一切,死也好活也好,他已经没精力多想了。
但有一点,无论是王弘阔还是翻供之后的孙允,对于澜家在幕后所做所为,只字不提。
即便刻意引导到澜家身上,他们也都矢口否认,言之凿凿此事和澜家无关。
看来澜家早也在暗中施压,王弘阔和孙允都明白,若是真的将澜家拉下水,必将掀起巨浪。
卫袭看过卷宗之后,将卷宗往案几上一拍,脸色阴晦。
卫承先道:“虽说无法查抄澜家,可这军资一案让无辜之人昭雪,对于朝野上下都是好事一件。澜仲禹跑去了丰州,如今在丰州与澜戡狼狈为奸,若是京中有异动,他们很有可能会在丰州起事。而澜宛在博陵部署有变,多有迷惑之处,即便探子也无法探尽。若是强打,只怕会让我们陷入不利之地。或许现在还不是拿下澜家最好的时机。”
又是这些事,每次都在说时机。
卫袭看着天光从屋脊的采光厅中倾斜在光滑无暇的地面上,映出盛世的幻觉。
军资大案的要犯都落网了,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到底时机在何处?
她还等不等得来那么一个不动兵戈,就能灭澜的机会?
一直坚定着往前走,和仇家死拼的卫袭,第一次感受到了疲备。
就在她还未被疲意席卷拖垮之时,佘志业被抓的消息先行一步传回了博陵,中枢为之大振。
卫袭迎着初起的秋风,站在奉天殿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童少悬和石如琢,命她们入京之后直接面圣,不可耽误。
“参见陛下!”
两司人马跪在奉天殿的石阶之下,童少悬朗声道:“佘志业已顺利带回!”
卫袭连喊了几声“好”,将佘志业打入大牢,严加审问。
佘志业顺利归案,像是一个兴奋的转折点,让卫袭的思路也更清晰了一些。
即便佘志业也一样不指认澜家,一样让澜宛在京中的布局不甚清晰,没关系,军资案之中涉及到人全部提审,这些人必定是为澜家卖命的澜家势力。
即便现在她手中这把刀还不能一刀砍断澜氏的根脉,也能斩落它的枝叶,消减它的气焰。
一步步地推倒这棵苍天巨树。
沈约听闻佘志业被抓回,立即到大理寺大牢,跟卫承先道:“这佘志业需要另外的审谳手法。务必让他指认澜氏。”
火光在卫承先严肃的脸庞上摇曳着,将他铁铸般的五官映照得更为阴沉:“佘志业是我同期,我对他略有了解,不若”
石如琢在回来的路上就病倒了,原本要去省疏殿,卫袭让她先回去休息,待病好了再来不迟。
石如琢回到住所之后陷入了昏睡。
当晚省疏殿内,卫袭让童少悬将追捕佘志业的过程详细说来。
不用卫袭提醒,童少悬跟说书一般将这次抓佘志业的全过程说得精彩绝伦,特别提到了葛寻晴的功劳,葛寻晴在她嘴里完完全全成了无所不能的绝才。
喝了些酒的卫袭横在软塌上,脸上带着些微醺的红晕,眼前这位福星说什么,她都很容易听得进去。
“若是此人真的如长思所说,在曹县那样的地方当个小小的县令,岂不是屈才?”
听到卫袭的口风,童少悬立即跪坐在她对面,双眼雪亮,声音亦拔高了几分:
“微臣岂敢欺君?陛下正是用人之际,此人堪不堪用,陛下将她带到眼前一看便知!”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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