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上说,世间有三音为极致,玉碎、裂帛,美人泣泪,当先的便是玉碎之音,殿下可愿听上一听?”
凤还朝单手撑着小下巴,拭目以待。
绾衣握着茶盏,一下子磕在了桌角尖锐的刃面。
鑔。
很轻的一声。
像是雪梅凌霜枝头,却有不知何处滴落而来的一抹朱砂血,轻轻地,落在了白梅上。
触碰,浸透,撕裂,新生。
落了泥潭污了色,不为凡仙愿入魔。
多诡谲奥妙令人迷恋的声音。
连皮肤之下的血液都忍不住想要叫嚣,咆哮,为之所惑。
凤还朝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绾衣看着小少女,满意了,哪怕碎裂在掌心的玉片割裂皮肤,沁出血珠,伴随着喉管无尽的烧痛,亦甘之如饴。
许久。
凤还朝去看绾衣,又看了看他手里一团血污。
案几上茶还在煮着,噗呲作响。
“青桐,带掌医嬷嬷来。”
“遵。”
青桐看看凤还朝,又看看自虐的绾衣,撩开帘子出去了。
绾衣犹在微笑着,“奴不碍事的。”
凤还朝嗤笑一声,“碍不碍事你说了不算,绾衣,你该知道,你于孤,与他人不同。”
“奴知道。”
“那你说,你于孤,是什么。”
“绾衣是殿下的奴,完完全全独属于殿下的奴。”
绾衣信誓旦旦,嘶哑的声音更甜几分悲怆的赤胆忠心,“奴感念殿下抬了身份,自然知晓分寸,为不误殿下声名,白日里,奴会安居偏殿,洒扫殿庭,晚间,奴会替殿下掩门,为殿下递上鞭子,供殿下驱策,就是平日里,殿下心有不痛快,亦或痛快,只要殿下想,绾衣愿以血肉之身,为殿下玉碎,裂帛,此生不悔。”
呦呵,这位置摆的挺端正的嘛。
墙角,抱着线团皮偶翻滚的白大宝更是一下子扭了小蛮腰:卧了个大靠,这货怕不是被这个死女人抽的得了失心疯吧,把自己后半生安排的这么明明白白的,抖m的属性是蹭蹭蹭冲天蹿呐。
少年,既然病了,那就回去吃药可好,别随随便便跑出来吓猫,何弃疗呼。
它偷偷摸摸去觑凤还朝脸色。
小小少女依然是那副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模样,乖乖窝在软椅里,眼睛眨巴眨巴的瞅着绾衣看,鼓着脸颊像在思索他的话,酒窝浅浅,笑起来如同神明座下的雪娃娃。
天真稚嫩,温和善良。
白大宝举起猫爪子擦眼睛,自开滤镜。
这个死女人肯定又在憋什么坏主意呢,能把她笑成这副德行,不上当,坚决不上当。
“你说的,可是真的?”
凤还朝笑着掰指头数,指节饱满圆润,泛着爱怜的奶白色。
“为孤掩门,为孤执鞭,供孤驱策,供孤暖床……”
空气突然安静。
额,为毛暖床这么羞耻的字眼可以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顺口就说了出来,现在收回来还能挽回她的小恶女而非小色女的形象不,嗯……暖床?
凤还朝想着就下意识偏头去看。
只见有着娃娃脸的小少年愣愣出神,两眼放空的模样更显人畜无害,楚楚可怜。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还下意识点了点头作了评判,嗯确实身娇体软易推倒……诶诶不对,脑洞你在想什么,脑洞你别跑,脑洞你回来!
什么玩意儿?
暖床?!
白大宝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未成年不该听的限制级词汇,现在是暖床,下一句就是男宠了吧。
再一看凤还朝变幻莫测的脸色,心凉了半截。
呜呜呜,不能怪他,他只是路过的,求别杀猫灭口。
“咳咳。”
凤还朝咳嗽两声,眼神也钉在了绣鞋的青色明珠上,脸色依旧苍白里透着奶色,只右耳耳尖,慢慢的,烧了起来。
绯红一片。
绾衣思绪回拢,就看见知晓说错了孟浪话后,假装镇定实际心慌意乱的小小少女,连望他一眼都不肯了。
小模样实在有趣至极。
便也起了逗弄的心思,“凤神在上,绾衣在此起誓,掩门执鞭,驱策暖床都只为殿下一人,若违此言,奴将遭受万蚁噬心之苦,不得善终。”
他举起左手,抚着右肩,郑重发下了毒誓。
“你住口!”
小小少女这次不止耳尖,就是面皮都烧了起来。
“有前面三个,就好了,方才孤说的,最后一句,是口误,你怎么还,以此向凤神,许下誓了?”
“那可怎么办殿下,誓已经发出去了,凤神听见了,收不回来了。”
“啊,怎么办呀?”
小小少女有些慌乱了。
发誓在青凤大陆,是古流传至今的一种表态,无论内容是什么,只要左手抚右肩,行了这个仪式,就等同于与凤神签订契约,终其一生都不得违背。
白大宝紫色竖瞳眨了眨,简直想吐她一脸猫血:你演,你演,你继续演。
真是,死女人,这么骗人小屁孩,良心不会痛吗?
神识接收到来自某只的鄙视,小小少女抓住衣袖,六神无主的表情都差点破了功。
闭嘴!
白大宝猫爪子捂脸:嘤嘤嘤,死女人,你果然是个见色忘友的混蛋,不就是暖床吗,本君也可以啊,就他那个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
闭嘴,不然把你藏在猫屋软垫下面的小鱼干通通没收。
某只一下子没了声音。
凤还朝满意了,小样,收拾你,分分钟的事。
而完全无法探知这一人一猫之间互动的绾衣欣赏了一下小小少女的手足无措,才慢条斯理道,“殿下,奴发的誓是奴心甘情愿,无论是前三个,或是最后一个,最终决策的都是殿下自己,在于殿下,想不想而已。”
明明说着低贱卑微的话,语调嘶哑着,却如诱人跌入冥府的靡靡之音。
真厉害。
不愧是反派小哥哥啊,话说的太漂亮了,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到了,更把自己贬入沉泥,还发什么破毒誓,说什么决策都在她,单看她想不想。
呵,要不是能一眼看透那张人畜无害的眼眸深处,略过的一丝请君入瓮的狩猎喜色。
她还就真信了他了……呵,才怪。
一个从不信奉神明的人却向神明发誓?
骗鬼么。
居然还仗着一副七岁的小身板,来调戏这么个五岁大的女娃娃,谁给他的胆气,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么。
凤还朝言笑晏晏,眉眼弯弯,颊边酒窝像是盛了两捧碎光,温暖如潮水覆盖此间天地。
她望向绾衣的眼。
以她天真却恶劣的祈盼。
换他看似的无害的、卑微的、前程似锦的心悦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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