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宫婢不在意的回了榻边,复又跪伏。
小内侍重重哼了一声,气得抬脚就要离开,一瞥脚边的木盒子,也就没得再打开了。
他咬牙,“这也是给你们的,听王公公说,这个是你们朝思暮想都要找的东西。”
撩开青幔回到了殿门口,将要关上殿门时,小内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说,“我刚瞧见你们桌案上的糕点都发霉了,你们有病人,不能吃这个,等下回,要是、要是我寻着机会了,就带新的糕点过来,我来之前,那糕点千万不能吃……”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听没听见,小跑着去了前殿,远远还能听见那中年内侍尖利的教训声音。
许久,才听见床榻之上传来轻轻一声叹息。
“青桐,你说,那盒子里的是什么?”
“多思无益,殿下还是让婢子把那盒子扔了吧。”
“抬过来与孤瞧瞧罢。”
“殿下?”青衣宫婢伏地许久也不见榻上之人有所言语,便也随着叹息一声,“遵。”
许久之后。
望着塞满了木石灰的雕木盒子里至死都不曾闭眼的有些腐烂发臭的头颅,床榻上那抛开被褥露出一片惨白宫装的女子身体颤抖了半晌,脏腑一抽,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出来。
掺了星点腑脏。污浊难闻。
“殿下!”
青衣宫婢毫不在意,跪着就要伸手去接那口黑血。
“孤无碍。”
女子推开青衣宫婢的手,嘴唇黑红一片,颤抖了许久才微微上提了一丝,偏头给了青衣宫婢一个笑。
她的身体已被毒素侵入掏空,早就没有几日好活了,那口血吐出了也就收不回来,反觉气顺。
“凤……”
女子抬手慢慢伸过去,想要给盒子里的人合上眼睛,却怎么都无用。
“逃了这么久,总算得以安生,也省得孤总惦念,舍不得了结此间恩怨。”
女子的手指颤抖,却仍撑着笑给这颗头颅擦拭脸颊上的血迹,似是家常一般的劝慰口吻,“别忧心孤,父皇母后还有哥哥,走了这般久,孤苦撑了这般久,要再不去,就赶不上与他们一道了。不过身死而已,你既已经给孤去三途地府探了路,孤也就不怕了。”
那双至死仍猩红惨烈的眼睛像是冥冥有感,竟慢慢阖上。
女子微怔,望向自小服侍自己的青衣宫婢,笑着道,“青桐,你随我去吧,省得你一个人在这世间受苦受难,还没个人庇护你。”
青衣宫婢深深跪伏于女子赤裸的脚尖前,眼尾有浅浅细皱漾开,却是笑了,“殿下,今生奴婢早已立誓,殿下在哪儿,奴婢就去哪儿,鬼域路那样黑长,婢子总要走在前头给殿下掌灯的。”
“这也算是圆满,青桐,扶孤去后苑,孤有许久未曾荡过秋千了。”
“遵。”
清华殿的后苑里头,形容若鬼怪的女子仰头,倒在了红木秋千架边,目光越过纷飞的桐花,越过穹穹的天宇。
天外有光,荦荦而来。
终于,她阖上了这远比世间一切都要美好的眸子。
……
“还朝,待我归来,若我归来——”
……
“荡秋千有甚子趣味,我与你说,这山河天地可是无边无际,市井小巷,风物人情,哪个比不得这秋千,且不说西边那绵延不尽的雪山,还有大陆尽头那孕育日头的汪洋大海,等以后我带你去了,你就知道。”
……
“爱?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这一字,痴顽嫉恶,天真可怜,你若想要,给你便是。”
……
“凤帝身死,凤后受辱自尽,而你那个废物哥哥,就在午时,刑以五马分尸,那个热闹场面,你不能亲眼看着,真是遗憾。”
……
“一个秋千架罢了,拆了也就拆了,算得了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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