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之这一场病,来得气势汹汹,直接就让他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不断的咳嗽间隐约可见血迹,吓人得厉害。

而病因却仅仅只是晚上睡觉没关紧窗户,所以吹了点风,偶感风寒……

景和舟这才真切意识到宋溪之的身体究竟有多么差劲儿,一场风寒竟然就差点要了他半条命去。

也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残忍的天真。

“溪之,你怎么可以做到这么久不笑呢?”他以前经常缠着他这样问,觉得这种范儿多酷呀。

可是一个久病在床,足不出户的人心情怎么会好呢?

一个时时刻刻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面,不得自由的人,怎么可能真正没心没肺,整日嘻嘻哈哈呢?

宋溪之不笑,不是他刻意练出来的,而是他不能。

他笑不出来。

高冷的表面背后藏着的是他最模糊隐秘的伤痛。

景和舟终于读懂了宋溪之眼底终年不散的阴郁,但是再也不想成为一个冷酷的人。

拥有笑容和幸福,才是最大的能力。

从现在起,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幸福的人,能笑,能哭,快乐且简单。

并且,他希望能将这份幸福也传递给他的朋友。

景和舟每日练完武功后,就通过暗道偷偷溜进宋溪之的房间去看他。

两人虽然一起长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溪之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俩人的交情。

景和舟虽然有些不解,但也从不多问。

他出了暗道,来到宋溪之房间外,正准备翻窗户进去,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以后记得走门。”

景和舟一笑,改走从门进去。

进去的时候,宋溪之正歪在塌上看书。一袭水红的袍子从塌上逶迤蔓延开,像漫山遍野的花儿一样热烈鲜活。那肌肤却苍白得厉害,像雪一样,让人唯恐他一不小心就化了,没了。

景和舟继续走近了些,才看清楚宋溪之手里拿的是游记。

游记?

可是他连这个院子都没有出去过。

景和舟罕见地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景和舟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回答道。

“或许你可以谈谈你的将来。”宋溪之放下书卷,眉眼间带着久病的郁色和疲倦,“你最近的想法好像变了一些。”

景和舟惊讶于对方的敏锐:“是的。最近……我想了很多事情。”

“不想当大将军了?”

景和舟苦笑,摇了摇头:“那不过是我儿时戏言罢了。”

“大将军可比我想象中的辛苦多了。我以前只是羡慕那种刀光剑影的浩然大气,但是却忽略了这底下的责任与担当。”

“一个人的身上系着的是千千万万人的生死存亡。”

他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做好这种准备。”

宋溪之给他倒了一杯茶:“也好,殿下本来就不适合干这个。”

景和舟或许适合成为一个大将军。

但是四皇子绝对不适合,也不能是一个大将军。

他的母亲是当今宠妃,他的母族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他本人再握有兵权,那么对太子的地位必然构成威胁。

如果他不想争那个位子,就该离兵权远远的,甚至离京城远远的。

景和舟双手枕在后脑勺上,往后倒在塌上:“你又知道了?”

他翻了个身,侧过来戳了戳宋溪之的手臂:“你天天呆在这个院子里,但是怎么感觉你什么都知道?”

良久,只听到对方淡淡说了一句:“因为我聪明。”

景和舟的手顿了顿,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宋溪之聪明,所以就显得他很笨吗?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对方又补了一句:“可能是因为我读书多吧。”

读书多?景和舟扫了一眼宋溪之房间,只见最右边那一面墙放着一排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书,又想到自己房间里已经落了灰的三两本……话本……

于是他可耻地沉默了……

他又翻了个身,不过这次是背对着宋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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