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事。”沈星海低头,无言摸了摸手上戴着的戒指,叹出一口气道:“我很好。”

果然都是假的。

戒指中的那位老前辈说他是气运之子,说他此生必定纵横万界傲视天下,还说什么每遇到一个漂亮女修就会倾心于他,每遇到危险就能逢凶化吉,每遇到灵兽就会主动臣服。

沈星海一直都不太信,事实也一条接一条地在证明那老前辈是在胡扯,眼下可巧,连最后一条都证明是假的了。

他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往峰上走,背影萧索凄凉。

若是仔细,还能听见那可怜剑修低低的欷吁长叹。

得亏眼下云岛上拢共就这么几个人,大家又很熟,便是丢脸也丢不远,否则沈星海怕是要被云兽怄得吐血而亡。

唯一庆幸的就是那群云兽似乎终于消了气,不再追着他降雨,眼下他也能体会到久违的阳光温暖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选择回自己半垮的小院中闭关不出了。

温云跟朱尔崇去寻了他两次,然而他都没有出来。

此刻温云百无聊赖地盯着桌上那堆云晶,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叶疏白收了剑朝这边走来,动作优雅地斟了两杯茶,递过来一杯:“你在想什么?”

温云喝了一口就皱着眉推开了,叶疏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老头爱好,竟然爱喝这么苦的茶。

她仰头看向叶疏白,慎重道:“我想把云晶送给沈师兄,他的剑正好被云兽啃坏了,而且这云兽其实也是他引来的,再者他最近也因为云兽吃了许多苦……”

“那送去便是。”叶疏白微微挑眉,有些不解:“为何同我解释这么多?”

温云素来都是个干脆利落的性格,而且既然云兽们已经把云兽送给她,那她自行做主就是了,要转送给沈星海也无事,怎么反而像是在申请他同意似的?

温云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要真论起来,其实你跟沈师兄一样也是没有剑用,但是我却将云晶拿给他铸剑,而没有给你,我担心你会觉得我偏心他。”

叶疏白微微一愣,他终于后知后觉地领悟到温云的想法,原来她是在顾及自己的心情。

从小到大,叶疏白都是那个被教得乖巧懂事的孩子,其他孩子被欺负了或是想家了,只要一哭就会被师父摸着脑袋或者是拿块糖哄着安慰,然而他的师父是四个冷硬古板的老剑修,他们从来都不会哄他,只会教育:“疏白,你以后是要撑起整个清流剑宗的人,你怎能跟孩童似的闹脾气?”

他们却忘了,其实叶疏白那时候真的只是个孩子。

所以他从小就学着将所有的情绪都好好藏好,高兴时不笑,难过了也不哭,从不喜形于色。这样藏久了以后,旁人也就真的以为他生来冷心冷情,也以为他斩断了七情六欲,是个没有不会难过伤心的剑修,也不知道他其实也是个有自己感情的人。

也只有她将他视作一个普通人,会顾念着他的所有情绪,不管做什么都会好好地同他解释其中的道理,生怕让他误会半分。

叶疏白修长的眉微微舒展开来,他低头凝视温云,认真地回答:“我这把木剑就很好。”

语罢,他手执起佩在腰间的木剑给温云看。

若不是他口吻坦诚,目光清澄,温云真的要担心叶疏白是在说反话。

那算是什么好剑?

这把剑其实就是温云自己做的,她对自己的手艺心里还是有数的,虽然她是个大制杖家,但要论起制剑,也只能说是看着不丑罢了,实乃平平无奇。

要再说起材料,它也不过是温云当年在万宝阁花了九十八块下品灵玉买的木料制成的,当时她囊中羞涩,拢共也就一百灵玉,这根木头几乎花光了她的积蓄,饶是如此,也不能改变它的廉价事实。若不是这几十年来叶疏白将其保养得极好,再加上温云新增了些加固的魔法阵在上面,恐怕它早断了无数次了。

便是在修真界,这把木剑也上不得台面,更莫要说在资源丰厚的上界了,几乎没人会拿这么把寒酸的剑。

温云也曾劝叶疏白换一把剑,他却总说剑修的道不在于剑的好坏,而在于剑法的高低,说得很玄妙,然而架不住他手上的这把剑已经快成朽木的事实。

她看着这把木剑叹气:“你现在让我用它当柴禾,我都嫌它烧出来的火不够旺。不过你若是真喜欢木剑,我去为你寻点好木料再制一把?”

说着,她便在脑中盘算了一番,琢磨着身上的这些源晶怕是能买到好木头了。

叶疏白却端着茶盏抵在唇边,不紧不慢道:“莫急,你养了百年的树已快要长成了。”

温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凤凰木,回过头去看,却见原本的那株小树苗在她每日辛勤的浇灌下已长得葱葱郁郁,翠绿枝叶向上不断延展生长,在一众红叶树间显得尤为生气勃勃。

就连寄生于凤凰木中的玉清泓的身驱也渐渐变得凝实壮大起来了,再也不似以前那样仅一片叶子就能让他坐稳了。

玉清泓这会儿正悬坐在一根壮大的树枝上,他发现温云和叶疏白在看自己,便温和地笑着鞠了一礼,又随手用一片凤凰木的叶子卷了个叶笛,模仿着鸟雀的鸣叫声,这树间便似藏匿了大群快活的鸟雀般热闹。

温云笑着摸了摸树干,说:“想来等它长成那日,你的生死法则也能大成了吧?”

叶疏白的生死法则本就是从凤凰木中领悟而来,凤凰木一旦长成,便又是由死至生的一次循环,届时他对于法则定然会有更深的领悟。

“嗯。”叶疏白点点头,不过很快又正色道:“越到修炼的紧要关头不能松懈,还需得从战斗中感悟更多才是。”

语罢,他提剑站起身:“走,我们继续修炼。”

温云飞快地端起方才嫌弃的苦茶,飞快地抿了一小口,磨蹭着不起来:“你亲手泡的茶,我要好好品完才行,你先去自己修炼吧。”

叶疏白看着她,都来不及阻止,伸了一半的手又默默地放回去。

“怎么了?”温云端着茶杯仰头看他。

叶疏白抿了抿唇,俊秀的一双眉紧紧抿在一起,声音里带了尴尬:“你方才拿的那杯,是我刚刚喝过的。”

虽然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也时常因为各种特殊原因拉手拥抱,但是这种间接亲密接触还没玩过。

温云手一紧,虽然脑子里早慌成一团乱麻,但是面上依然保持着淡定,简单地“哦”了一声,并没有做出什么小女生才会有的失措表现。

“没事,我不嫌弃你。”

为了表示自己真不嫌弃,她仰脖子一口干完这杯水。

叶疏白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道:“多谢。”

眼瞅着月初将至,将云晶转赠给沈星海,又把小火龙留在岛上掩护云兽们,温云跟叶疏白两人又返回云海城了。

云海城里往日都是欢快自在的气氛,这里万界修士往来自由,先前在云海塔外摆摊的修士们都能自发组成一个偌大的市集,叫卖吆喝声亦是不断。

然而温云这次踏足其中,却明显感觉到氛围有些些许变化。

那些摊贩倒也还在,只是叫卖声却都消失了,大家默契地在各自在前面立了块牌子,上面标注着出售的物品和价格,目光却都魂不守舍地往云海塔的方向瞧,注意力全然不在做生意上。

更重要的是,许多修为较低的修士已经退离了云海塔附近,好几张熟面孔都不见了。

温云拉着叶疏白的衣袖,眼下有人上了一号擂台要挑战他,他腰间的云牌在亮个不停。

她连连叮嘱:“你记得打不过赶紧跑,大不了后面再打回去便是。”

叶疏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朝着云海塔内走去。

眼下只剩了温云一人,她现在不急着进去挑战别人,于是便安心地在塔外的各个小摊前逛着,看能不能寻到些宝贝。

这时,一道颇为惊喜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我在云海塔外等了大半个月,总算是等到您了!”

温云偏过头,却看到一个面容娇俏的小姑娘在看着自己。

她先招呼道:“姑娘可是想起我来了?”

温云一遇到这种情况就慌了,救命,她记不住这人是谁!

小姑娘拉住温云的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怪我眼拙,那日两位离开赌馆后我才想起您是谁,竟然没认出您来,眼下总算是又寻到了。”

听完这句话后,温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人的身份,她好像就是先前在赌馆里给她和叶疏白斟茶的小姑娘?那次温云赢了不少源晶,还打赏了她一笔。

她对漂亮小姑娘素来都很好,这会儿也是客客气气地问:“不知有何事?”

小姑娘眼睛一弯,轻声道:“先前有幸见过您几位对手的投影石,知道您实力非凡,所以这次应老板所托特意来问问,您要租一块投影石放咱们店里分红吗?若是赢一场,运气好的话能分到好几十万的源晶呢。”

温云不解:“租?”

“是的,这是我们店里给强者的福利,我们店里的投影石可以租给您用。”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温云:“不如您现在就随我去店里,同老板详谈一番?”

温云想了想,虽然很动心,但是她还是决定先在这儿等叶疏白,说:“我稍晚些再来店里寻你,眼下要再等个人。”

“难道是在等那位公子?”小姑娘面上一喜:“若是二位能一起来咱们店里,那投影石的租金可以给你们减半。”

叶疏白跟温云都算是云海塔里的黑马,他们的对手中有不少人都带过投影石进去,所以不少人都见识过他们的本事,当初名不见经传的两人现在在塔中已是颇有名气。

不少赌馆都想要同他们搭上关系,毕竟一个强势的挑战者能吸引更多客人来押注。

可惜这两人平时沉迷于修炼,一直都寻不到人,眼下小姑娘终于碰上了这两人,自然是不愿离去。

温云只好任由小姑娘在自己身边跟着,她看了眼周围,好奇地问:“怎么这云海城的气氛怪怪的?”

旁边摆摊卖丹药的一个修士闻言,懒怠地抬起眼皮看了温云一眼,没说话。

小姑娘表情一僵,压低声音解释道:“因为最近云海塔内已抬出九十多具尸体了。”

“竟然死了这么多人了?!”温云眼睛蓦然睁大,意识到某个可能性:“难道是商无央?!”

“不然还能是谁?”卖药的修士没好气道:“往常我在这儿卖疗伤的丹药,一个月总有些生意,现在可好,自商无央来了以后出来的人倒是多了,但全是死人,我这丹药压根没地儿卖了。”

边上有个白胡子的修士咳嗽一声,叹气:“云海界本就无主,最初就是万界散修聚集而成,后面为避免杀戮,这才慢慢以云海塔的形式来瓜分云岛的。上一次出现这种在云海塔内屠戮的情况,还是我祖父那辈的事儿了,距今已有将近万年了。”

云海界算得上是万界当中最特殊的一处地界,这儿没有哪方势力称霸,包容性极强。就连温云跟叶疏白在外界会被歧视的下界人士,在长住云海界的本界人眼中看来,也跟其他上界之人没多大区别。

哪怕是在外界称霸的人来了云海界也会不自觉地受这里的气氛感染,自觉维持着城中和平的规则,能不动手尽量只动嘴。

因而,云海城里能时常听到各种骂出花儿的脏话,却看不到有人斗殴。

但是商无央一来到云海界,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油锅中,炸得整界不安宁,偏生他并未违反规则,只在云海塔内杀人,这便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眼下几乎人人都在关注着云海塔中时不时被抬出的尸体,又听着时不时爆发出的伤心哭声,一股凝重的气氛逐渐将云海城笼罩。

“只盼能出现哪个实力强劲的修士将他拦住了。”

只要商无央的挑战途中能出现击败他的人,那他便无法继续往上杀人。

小姑娘紧皱着眉,小声道:“第三层的头名是我们店里的熟人,也放了投影石在我们那儿,她擅长防御,想来应该有希望拦住商无央不再往上……”

只是话虽这么说,小姑娘自己的语气都有一些不确定,毕竟商无央这尊杀头已然无敌,就连刚进赌馆的人都知道,押商无央,稳赢!

才刚这样说着,不远处的云海塔外就传来一阵喧哗。

“是银甲护卫!又有人被抬出来了!快看看到底是谁?”

“第三层排名第一的红柳女,没想到连她也……”

“还能救吗?”

“唉,又是第三层出来的,你觉得她还能活吗?”

小姑娘神情一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颤颤巍巍,又有哀伤又有恐惧:“红柳姐姐竟然也陨落在商无央的手中了……”

红柳女也是个散修,但是看样子在修士中的人缘很不错。

眼下得知她亡故的消息,云海塔边上围着的一圈人都陷入了沉默,也没人冷嘲热讽,都默默地帮着正在哭泣的红柳女的友人收敛其尸首。

转眼间又死了个飞升期的高手,塔外的一干人等虽然又慌乱了一阵,但是由于见惯了这些场面,很快地又各自回到摊位上蹲坐着,时不时心神不宁地朝云海塔望一眼,琢磨着下一具尸首什么时候抬出来。

小姑娘脸上也有些难过,温云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摸摸她的脑袋以作安慰。

这女孩倒是很坚强,兴许是常年混迹在酒肆见惯了各种大场面,倒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温云还在思考着该怎么哄孩子呢,她却突然扯了扯温云的衣角,指着不远处的某人说:“姑娘,公子他好像出来了。”

说着,她便拉着温云朝着那边身着白衫的挺拔清隽的背影走去。

光看背影的话简直一模一样,但是温云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人不是叶疏白,她跟他简直太熟了,甚至都不需要确定气息就能辨出两人的不同。

然而小姑娘分辨不出,她已经热情地伸着手打招呼了:“公子,我们等你许久了!”

持剑的男子微微回过头,露出小半张如寒冰雕就的冷漠侧脸,没有半分情绪。

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清瘦面庞,细长的眉眼微微垂着,唇极薄,其实生得很是俊俏,只是这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让人生不出半点想接近的意思。

更要命的是,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的白衫前面竟然全都是触目惊心的血渍,有些染上的时间久了,已经变成了暗沉的铁锈色。

小姑娘的脚步硬生生地止住。

她察觉到认错了人,慌忙道歉:“抱……抱歉,我认错人了。”

然而就在她转身想跑的时候,男子开口了。

“站住。”

小姑娘的腿一软,那股强势的威压几乎震慑得她无法呼吸了,几乎站都站不住。

就在这时,一只手温柔地将她揽到身后护住。

温云迎上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抬头正视他:“有事吗?”

他细长的眉耷拉着,声音毫无起伏,不像是命令,又不像是请求,不带有任何情感:“我要一万源晶。”

温云一怔,旋即笑了。

她挑眉问:“道友,你这是打算拦路打劫吗?”

不算上吃饭去的话……我已经在电脑前面连续写了20小时了,呜呜呜需要温温软软香喷喷的拥抱安慰哄哄!感谢在202012012216452020120322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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