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给程家一个安定平和的家国,万不能再半路折了明主,沉了唾手可得的太平盛世。

“哎……”老爷子又是一阵叹息。

他要的答案其实本就没什么答案,只不过是为了考验两个人的心性罢了。

家国中哪方重要?在他看来都重要,无家便无国,家国天下,治小家方能安一国。

然无国者无荫蔽,因此这两个一样的重要。至少老爷子想听的不过是圆滑而又可权衡利弊的回答。

只是如今看来,这一个偏激一个犟,倒没一个是能在仕途中混的如鱼得水的。

除非被人拿来当枪使,指哪打哪,这样说不得还能走的高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爷子专注于教他们官场细则,还有就是四书五经这些他们要考的东西。

当然,老爷子还教授了程蒙狩猎与经商的知识。

程蒙学这两样学的起劲,当然读书的事儿他同样没落下。

老爷子有一天见他为自己弯弓做箭,便坐在他身旁问他:“以你的资质考个秀才没什么问题,待你考中之后那夫子一类的清闲活不多的是?何苦出这般苦力?”

程蒙闻言笑了笑道:“学生没有那教人的天赋,万不敢误人子弟。”

就他现在这种听也听不懂,还得让在楚江卿私下里给他讲好几遍才能懂的状态,他可真不适合传道受业。

“况且您也说了,这寒门出的才子入了仕途几近重新来过,咱家里要是没个钱,大哥他官路怕也得经些个挫折。”

且不说是吃穿用度比不上人家,就是你想用些个好一些的笔墨纸砚恐怕都难。

“读书人哪能计较这些?”老爷子摇头,表示不赞同。

程蒙闻言却又笑开了:“家里有粮不怕荒,兜里有钱不怕赏。就是大哥真的考上了举人,那赏钱宴请总是少不了的。”

“你倒是真肯定你那哥哥能考上?”老爷子越发的觉得这孩子有趣了。

“他跟我不一样。”用离肃的话来说就是他楚江卿天生带着股子贵气,还透着书香。

一看就是做大官的人。

“我是粗人,直性子我自己也知道。咱没那个脑袋去想那些弯弯绕绕,大哥能做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儿。”程蒙调了调弓弦又道:“我就只管挣钱供他就行,将来他飞黄腾达了不也是程家的光?”

“你可是看得开,你们到底不是一个姓的,还真的把养子当成了真兄弟?”老爷子敲了敲程蒙的脑袋,想听听是不是敲榆木疙瘩那声。

“嘿,您别看大哥他别扭偏激的不行,其实心底里比谁都喜爱我母父和程家。”

程蒙笑着想,要不然他一个见了地恨不得消失,一有活要干恨不得当场去逝的人,就不会忍着累去给别人家帮忙。

到头来分文不要,就是要他们帮忙照看好程夫郎和离肃。而且每回夜里插门,楚江卿恨不都得检查它个千八百遍,生怕有不轨之人闯进来。

那大大小小细节多了去了,只是楚江卿有意瞒着,他们也不揭穿。只当是彼此之间的秘密罢了。

“有意思……”老爷子瞥了眼门后摆动的蓝色衣角。

寻思着老夫这话已经问了,至于他楚江卿听去了多少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程蒙不着痕迹的瞥了眼门口。

老爷子想搞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行军打仗数载的程蒙,总是比他们要警觉的多。

脚步可以轻到没有声音,但是视线却不能不被察觉。

哎呦呦,程蒙总觉得他刚刚的话该把楚江卿说的哭鼻子了。毕竟有自己这么好的弟弟,他总得感动的潸然泪下不是?

殊不知楚江卿搁门后蹬蹬蹬跑了,听那跺地声还挺生气?

“什么毛病这是?”程蒙咋舌,他也没说别的啊。

“啧啧啧,脸皮太薄了。”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是看出来这程家大的怕是恼羞成怒了。

毕竟自己以为藏的挺好的小秘密都被抖漏出来了,而且还被两个比他小的小孩子包容着,真不知他这张老里嫩皮往哪放才好了。

“啧,我就奇了,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个*******”踩过一次雷的程蒙表示他绝对不会再犯,但是不念叨点儿什么他难受。

“停,你小子念葬经呢?”老爷子一巴掌盖在了程蒙脑门上:“赶紧打猎去,等你晚上给加菜呢。”

程蒙:“……”行吧,他就是个可怜的小奴隶,瞧瞧这日子过得。

“怎么样?”进了屋,果不其然老爷子就见楚江卿趴在床上,脸埋进被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爷子上前把这只小鹌鹑拎出来又问:“现在告诉我,家与国哪个更重要?”

“我……我再想想。”楚江卿现在乱的不行。

他就说他讨厌程蒙这个弟弟,怎么老是干扰他。好好的一个报国志臣,看看现在都懵成什么狗德行了。

就冲着程蒙刚刚那些话,别说大义灭亲了。他要是敢大义灭亲,他能消灭了要灭亲的自己。

“不必逼自己太紧,这下山的路有千百条你不必单单一条路走到底。同样,家国两者自然也可周旋开来。”老爷子倒是做起了知心友人,来倾听解惑了。

“我知道。”楚江卿,他知道是这么个理儿。

可是他以前满脑子都是百事孝为先。父母他要尽孝,母父去世了,他们的亲人他要尽孝。

此尽孝不单单是养老送终,还包括了长辈们说的都是对的。母父的话犹如圣旨。

没有母父生育你,又哪能有你今天的纵横朝野?楚江卿完全被教偏了,两个眼睛,左边是孝,右边是悌。脑门上恨不得刻着二十四孝好儿子。

所以在他偏激的认为错的都要被丢弃,都是不对的之后,他认为忠义最重要。

现在的楚江卿右眼写着忠,左眼写着义,脑门上就两大字——“忠、臣”

人不能钻完左边的牛角尖就去钻右边的,又不是螃蟹,横行霸道惯了还不会拐个弯了是怎么的?

想来这话要是程蒙听,他更愿意一头扎进程家门,跳进他小媳妇儿的温柔乡,然后管他啥是啥。

什么家国天下,乱七八糟的。他只知道当初当兵是服役,被逼无奈。后来是不想死,想活着回去才越战越勇。

再后来,他知道那番敌一日不败,他身后的那片故土就永无安稳的可能。所以他挥戈勒马,进了先锋军,成了最无畏也最怕死的那一个。

程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家,国离他太远。他所能用尽全力做到的也就是赚钱,存粮,待到将军军饷不足的时候他来补。

还有就是捅破奸臣诡计,不能让将军枉死。

说到这程蒙不禁打起了小算盘,你说要是粮草断了。到时候一但,对,就是假如皇上让楚江卿来收粮……

哎呀,肥水不流外人田,种田攒粮食去!

做什么官啊还,就他这榆木脑袋还不如给他大哥做块垫脚石来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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