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什么脑子了。

“母父我再躺一会儿,您去忙吧。”程蒙钻进被窝,给自己盖住了。

他记得上一世,他醒来之后也是四肢无力一直虚软的下不来床。最后还是对门二狗子家的老黄狗进他家屋里找吃的,硬生生给他撵了一身汗,着他才好了。

要知道,他最怕狗,没有之一!

程蒙一直都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程夫郎也就没多想,帮着他好好的掖上被子,这才道:“好,蒙儿你好好休息。母父去地里一趟。”

程家不穷但也算不上富裕,典型的养一个孩子正好,养两个孩子紧吧的情况。

“好。”乖巧的答应了的程蒙,等到程夫郎一走,赶紧下地。穿上鞋就往后山跑。

被狗追的时候,他跑着发汗,等到停了也好了。现在爬山也发汗,程蒙咬牙使劲跑。

这腿软的像踩在棉花上,恨不得下一刻就给老天爷跪下磕一个!

村里的猎户是个三十多岁的光汉子,就住在后山山脚下,离得不远。程蒙这好不容易到他家了,却是一个不查飞扑进人家门里。

正吃饭的猎户,突然被着扑进来的一团给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的举起身上的刀,却听见了一声小孩儿的痛呼。

“哎呦,我滴个亲娘嘞!”定睛一看是程家的儿子,猎户赶紧把人抱起来,嘴里不住的数落:“你这孩子,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着急,有没有哪里磕到了?”

“张叔,您能去救救离肃吗?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程蒙顾不得被磕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急的话都快连到一起了。

猎户一听赶紧放下程蒙就收拾家具,拿起自己的弓箭回头问程蒙:“你知道他去了哪片山不?”

离肃那孩子经常上山,也算是半个猎户了。只是岁数小,只能走的近一些。远处的山林里太危险,离肃这孩子一直很有分寸。

“恻落崖!他去那给我采灵芝去了!”

“这孩子!”闻言,猎户顿时铁青了脸。

恻落崖那地方草木密集,蛇虫猛兽众多,要不是因为那里有不少老参灵芝的,猎户才不去。到真没想到自己当时给离肃多说的那一嘴,反倒让那孩子陷入了险境。

程蒙的情况也不怎么好,发汗这事儿终究不是什么神技,不能让病马上就好。

猎户对着脸色煞白煞白的程蒙说道:“你先回去等着,等我把人带回来就送去你家。”

这话正合了程蒙的心意。

后山脚说是离程家不远,其实也不近。等程蒙回去的时候,刚好和收工回家的程夫郎打了个照面。

程夫郎当即就拉下了脸:“你这孩子,病还没好就乱跑。”

这要再有个什么事,可要他怎么办?

程蒙自知理亏,赶紧上前又是道歉,又是解释的。

程夫郎得知离肃上山的事儿后,面上更是蒙上了一层担忧:“这孩子,恻落崖多危险。怎么,怎么就能自己一个人去呢!”

程蒙赶忙安抚母父:“母父别担心,张叔已经去找了。”

“那还好。”闻言,程夫郎松了一口气。他牵着程蒙的手,摸摸他的额头。

已经不发烧了,就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程夫郎带着他回去,转身让他收拾自己的床铺。

这离肃还不知什么情况,万一哪里伤到了,一定要好好养着。

程蒙一个小男子汉,跟着他挤挤吧。给离肃腾出个空屋来。

程蒙其实心里比谁都急,他倒是恨不得自己插了翅膀飞到恻落涯去。

可是就他现在这个身板,去了还不够添麻烦的呢。

程蒙精神恍惚的爬上床,把枕头扔到床下,把脱下的鞋子叠在了棉被下面。

怎么办?他好担心啊!

上辈子猎户把离肃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床上起不来。还是母父每日去照顾离肃的,那时母父回来后的神色并不好。

后来听人说离肃落下了疾,也不知是真是假。更何况,上辈子离肃嫁给他之后,他们连洞房还来不及入,他就被征兵征走了。

这一走,就再也没能活着回来。

而没结亲之前,离肃忙着读书科考,他怕打扰离肃。这病的事儿就一直没看出来。

一想到这,程蒙就心头刺痛。

若是,若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征兵走,没有死在那个寒朔之夜,没有长眠在那不明之地。

那离肃便也不会跋山涉水千里起夫骨,伤了身损了根,落得个日日咳血不止的下场。

二十五岁,正好的年华却已是行将就木的离肃抱着程蒙的牌位苦笑:“我这一把干柴枯骨,怕是丢给那南山上吃人的畜生,都会遭嫌弃了。”

“你倒是两眼一闭走的干脆,留我一人对着这没光没亮的日子等的辛苦。”

许是心口疼的厉害了,离肃抠紧了牌位,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一口接一口的血咳在了枯瘦的手掌里。

咳的厉害了,心口痛的喘不上气来。又没人帮着,这冰凉的地,不管是冬是夏,一坐就是一宿。

第二日有了暖阳照着那冻得青紫的唇,刺眼了,这人才慢慢从昏迷中醒来。

咳出的血都干了,可是心里流的血却干不了。

离肃按了按疼的发冷的心窝,扯了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真该叫你这个混子也疼上一疼。不然怎么就让你这一走就是不回头,丢下我一人……只丢下我一人。”

好不容易跌撞上床的人儿,惨白的脸,紧闭的双眼也不知是昏睡了还是昏迷了。

飘在半空中的程蒙一遍又一遍的去握他的手,去碰他的脸。可是碰不到!摸不着!

程蒙就眼睁睁的看着离肃抱着他的牌位一日日的消瘦,在冰冷呕血中昏迷又在寒凉中苏醒。

离肃会咳血会笑,单单不会哭。他的泪早在那日去挖自家这个混账夫君的骸骨时,就随着他那挖土时掀起的指甲一起葬了。

“没良心的东西,要是再有一世,我一定要走在你前面。也让你尝尝这等的滋味。”

费力咽下了不知味的吃食。守丧三年,再过两天他便不用吃了。

离肃枯瘦的手摸了又摸这牌位,到底还是心软了:“罢了,若是再有一世,还是我走在最后吧,你这个没良心的吃不了苦。”

又是寒霜带冷月,又是心血和着尘土化了冰。又是心中破了个洞,任那刺骨的风呼呼往进刮也没人给堵。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泼皮,怎么就独守了空房?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狠心人,一去不返?怎么就忍心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下那二两军饷放心口里想要留给他呢?

银钱做了尘,衣衫化了土。

到最后,离肃什么也没带走。因为程蒙什么也没留下。

人不在了,离肃还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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