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后,莫小瑜时不时会做梦梦到裴邵骑着高头大马,胸前系着红绸带的样子,只是他看向的人却不是她。

不过不久后,当县城贴出中举之人的告示时,她切实地看到了这一幕。

县城特意为这几十年难得一见的中解元的裴邵准备游街,裴邵坐在高头大马上,从街道的这头游行到那头,身旁有壮汉敲锣打鼓,脸涨得通红,也是十分激动的样子。街道上人头涌动,万人空巷。

裴邵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脚下踏着十分神气的红鬃马,不过这位解元老爷脸上却并不显激动。他心中的心思已经飘远了,眼神也飘忽着在寻找着某人。

本来因为姜梨怀孕了,他让其好好呆在家中,免得被冲撞了,不过依他的了解估计关不住小蛇,因此也想要对方在他视线中,这样起码能确保对方的安全。

街上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了,入眼之处都是各种陌生的脸庞。街边有百姓因为推搡拥挤而摔倒了,看着让人十分心惊。裴邵倒不希望姜梨会过来了,不然他就算看到了也没那么容易照顾到。

而阁楼之上,莫小瑜悄悄地开了一个窗户,虽然理智告诉她,他们已经不可能了,毕竟自己从前对裴邵态度那样差。可是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动,心里也莫名期盼着裴邵会看到自己。

突然,她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转了过来,莫小瑜心跳加速,脑子里一直在猜想对方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甚至不自然的摸了摸鬓角担心自己今日穿着会不得体。

直到他看到正下方有个女子朝着裴邵招了招手,而裴邵也面带着宠溺的微笑回应了她。

莫小瑜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女子,正是书生的夫人,她心情暗淡下来,果然这样的态度肯定不可能是对她。

在县城里的百姓们都已经知道这次乡试的解元落在他们县城时,不知是凑热闹还是因为自豪,他们谈论了许久,一时之间满县城里都是解元老爷的传说,虽然游街那日有不少百姓去凑热闹,但是也是因为人太多了,许多人根本就没看清解元老爷长什么模样,只依稀知道是个年轻男子。

“听说解元老爷是个年轻小伙子。”某大娘同身旁人提起。

“解元是什么意思?”另一位大娘显然不懂关于科举的事宜,但还是好奇地问道,毕竟她不能落后潮流不是。

“这你也不懂?解元就是第一名,就是这个!”说着她比了一下大拇指,语气十分激动,就像是她自己考中了解元一样。

不过虽然不是她儿子考中了,但是这位大娘还是乐于炫耀自己懂得常识:“我听我儿子说啊,解元老爷以后肯定是个当大官的,能赚好多银子呢。”

她儿子也在书院里读书,说起来还说不准和这位解元老爷是同一家书院的呢,想到这里,这位大娘又觉得十分骄傲了。

其他人被她说的迷迷糊糊,但是也知道这个了不起了,同时也不忘吹捧她儿子:“罗大娘你儿子不也是在那个什么书院念书吗?他是不是以后也能考成解元老爷,然后当大官啊?”

罗大娘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听她儿子说在他们小县城里解元几十年都不一定出一个呢,不过:“我儿子虽然不一定能考上解元,但是当官的机会还是不小的。”听夫子说她儿子功课学得不错,以后肯定能争气考一个大官。

其他几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他们家的孩子没有继续念书了,只能做点小本生意,早知道就应该逼她们家的臭小子再多读读书,说不准就能和解元老爷一样了不起了。

“那解元老爷这么年轻是不是还没有娶妻?”诸人又把主意打到了这上面,她们可是给自家远房亲戚都做过媒的,有经验。况且她们有几个家里还有待嫁的闺女呢。

几位妇人刚要热烈地讨论,高兴于找到了一条攀上官老爷的方法,只是不料下一刻就被一个年轻的小娘子打断了。

“他早已有夫人了,肚子都这么大了!”说着姜梨比划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试图打消她们的想法。

他刚在糕点店门口等书生,循着这几个大娘讨论的声音走了过来,嘴巴瘪着不太高兴。这几日总是听到讨论书生的话,这和前世一点都不一样了,要是他再听到想给裴邵做媒的话,估计能直接气的当场把蛇崽崽生出来。

那几人瞥了他一眼继续讨论:“没事,有夫人了也还可以纳妾呀,夫人孕期刚好可以找个清丽的小美人陪着,我姐姐家有个闺女相貌极好的。”

“他不纳妾。”看着小蛇就要叉着腰跟她们理论了,裴邵赶紧拎着糕点出来抱住姜梨,甩下这么一句话就领着人走了。

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她们也没见过解元老爷的模样,觉得这男的真有意思,惯性地驳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裴邵已带着姜梨离得远远的了,小蛇临近生产期情绪也不稳定,他担心要是不及时出现,估计小蛇又要生气,明明人家说两句口水话压根影响不到他们。

“乖,阿梨想吃的糕点我买来了。”说着裴邵将清香软糯的糕点捧在姜梨面前,想让他开心点。

姜梨抱着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不吃,还在思考刚才那几个大娘说的话。

说起来为了能安全的生产,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亲密过了,平时书生也完全没有欲求不满的意思。书生或许当真想找个小美人陪也说不准,或者已经偷偷找人陪过了?不然为什么这么久没要他也完全没表现出来呢,肯定是已经偷吃过了!

“哼,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外室了?”姜梨没好气地问道,这人藏得真好,都没让他发现。

想着,姜梨又凑到裴邵身上嗅了嗅,他嗅觉很敏感,肯定能嗅到这人身上有没有旁人的味道。

只是他嗅了半天也没发现端倪。

肯定是这个坏男人偷偷地沐浴过了!

裴邵看着小蛇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自己,捏了捏他的脸颊:“刚学了个新词就乱用,我几时离开过你,每天都像是把你个笨蛇揣兜里一样,你难道看着我去找旁人了?”

姜梨仔细认真地想想,觉得好像说的有理,后知后觉又生气道:“你又骂我笨蛇!”

裴邵可以骂那个时刻要盘在他身上的蠢蛇,但是不能骂他姜梨!

裴邵好笑地摸摸他的头:“真是一孕傻三年。”不过他倒觉得时常与小蛇斗嘴倒也悠闲得很。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小蛇是重生的原因,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挺悠闲的,至少小蛇并没有时常因为误会而伤心。这样想起来,前两个世界里,阿梨实在太委屈了。

他打开糕点,决定用吃的堵住姜梨的嘴,现在阿梨已经慢慢喜欢上人类的食物了,吃甜食也能吃的很香。

裴邵捏起一小块放在他嘴边,看着小蛇抿着唇还在闹脾气,于是道:“要是不吃的话,那我就不喂你了。”说完作势要放下手。

真是给这蛇妖惯的。

姜梨哼气,还是认命地张了张嘴,糕点在他口中即刻化掉了,姜梨被甜食的喜悦充满,瞬时间不气了,特别没心没肺地靠在裴邵肩头:“你喂的好吃。”

他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裴邵,只觉得这书生好过分,现在自己都已经完全被溺死在他的温柔里了,自己什么也不想动,什么都想要书生照料着,这软趴趴的样子哪里还像他们骁勇好战的蛇族嘛。

不过,他乐意,变成个小废物

村里虽然消息并不灵通,但是也时常有不少村民会进县城里买些小食,偶尔饱饱自家孩子的口腹之欲。有时也会听听县城里最近流行什么,带回村里去,能有个谈资。

这不有村民在县城里听说了他们村里原先的裴秀才居然考上了举人便立刻压抑不住的回了村报这个消息。

牛芝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地连手里的斧子都惊掉了。自从上次杜修被蛇咬了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村里,她的想法也就落空了。

最近她的日子也过得很不好,时常要上山挖野菜吃,因为她的混混哥哥迷上了赌博,家里有点东西都被他赌输了。

她本来在村里还算有些市场,只是因为她的赌鬼哥哥的缘故,现在也无人问津了,毕竟谁也禁不住有个大舅哥一直拿家里的东西赌啊。

要是在往常她还会去裴邵家顺走点东西,只是关键不知道为什么连村里的裴邵也搬走了,她是不关心对方死活的,不料竟然有一天还能听到对方的消息。

“这不可能吧,就凭那个废物也能考中?”牛芝芝不太相信。

不过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又赶紧追问了一句:“你真的没骗我?”

“爱信不信。”那人也有点气,甩下这句话走了。

牛芝芝怔在原地,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举人老爷肯定是比杜修哥当的账房先生要好的多的,不对,牛芝芝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杜修了。

她喃喃道:“裴邵从前好像是喜欢我的”早知道她就好好供着对方了,那现在她不就是举人的夫人了么?

越想越觉得不能放弃这个机会,牛芝芝进了城决定再向裴邵忏悔从前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在裴邵的宅子前琢磨着自己该怎么说,一边感叹这宅子气派。

不过不过片刻里面有人出来,是一个鼓起肚子长得极好看的女子。牛芝芝虽然自恋,但是她不是有病,自然知道对方比自己好看许多的,甚至她看着这张脸有些嫉妒。

不过,这人难不成是裴邵的夫人?

牛芝芝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不过下一刻她便看到昔日的那个秀才跟了上来,此刻她才发现裴邵好像确实是要比杜修英俊许多的,而且现在还比他更厉害。

牛芝芝看着那个女子在书生怀里撒娇,甚至还拉着他的手去摸她的肚子。

牛芝芝嫉妒地红了眼,她咬咬牙觉得自己不能因此就放弃,于是闯到两人面前,主要是对裴邵道:“我是芝芝我”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书生已经厌恶地指使旁边的小厮开始赶她。

街上的其他人在看热闹,一边对牛芝芝指指点点。

牛芝芝听她们形容自己的话羞愧的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她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直到很久以后要说牛芝芝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必然就是之前那样对待裴邵。

姜梨生产的那天,裴邵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找了个嘴巴严的产婆,承诺给对方一笔钱接生后立刻离开这里。

虽然平时小蛇又凶又蛮,只是当生产的剧痛在他身上蔓延时,他还是忍不住抓着床单红了眼眶,加上身边没有男人的陪伴,姜梨又感受到了久违的被抛弃的感觉。要是他难产了,会不会永远都见不到男人了啊。

想到这里,姜梨有些急促地开始叫裴邵的名字。

雄蛇怀孕本来就更加艰辛,疼痛简直比起一般人来说要加倍。

裴邵本来开始是站在门外等消息,但是在里面的蛇妖凄厉着声音叫着他的名字时,还是没有管产婆的建议闯了进去。

“大人,这等血腥的场所你不能进来呀。”产婆看见裴邵闯了进来连忙道,毕竟从古至今没有这个规矩的,不吉利。

裴邵懒得理她,他看着姜梨虚弱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这个朝代医疗并不发达,早知他就不应该心软答应的。

“做你自己该做的,懂了么?”裴邵黑黝黝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才蹲在小蛇旁边抚慰他。

产婆被裴邵的眼神吓着了,她知道对方的意思是如果夫人和孩子没有平安的话,她估计也平安不了,于是打起了十分精神。

“乖,我在呢。”裴邵拉着小蛇的手不住地亲吻道。

姜梨看到他安心多了,委委屈屈地说:“好疼,我是因为你才疼的。”所以绝对绝对不能对不起他。

“我知道我知道,等崽崽出来我一定好好供着我的大宝贝好不好。”裴邵一边替姜梨擦汗一边道,不论阿梨有什么要求,他都答应。

也许是因为裴邵的存在让姜梨更有力气了,孩子倒是很顺利的生产下来了,是个男孩,只是大人也累的够呛。

裴邵让早已经准备好的乳娘去哄小孩,他则一直守在蛇妖的床前哄大人。

就好像只有老婆是他的一样。

姜梨睡了一觉,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书生的身影,他一睁眼就落入男人疲惫的深邃眼神中。姜梨虚弱的很,无力地抬起双臂,嘴里道:“抱抱”

裴邵没忍住亲了亲他干干的嘴唇,而后任由小蛇环住自己的脖子。

两人亲亲我我了好一会儿,姜梨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崽崽呢?”

裴邵想了想:“好像在乳娘那里。”于是又去唤乳娘。

乳娘急急忙忙地抱着小孩过来,心里奇怪的不行,这是第一次她见过这样不担心娃娃的。

姜梨看着宝宝已经安稳地睡着了,点了点头,接过来抱了一会儿才又递给了乳娘,懒懒地靠在了裴邵胸前,他已经记住了宝宝的味道,无论如何不会让他丢掉的。

蛇崽崽生命力强着呢,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才需要相公好好哄才行。

裴邵在确保宝宝的安全以后于是也让乳娘下去了,不想让他们打扰他和小蛇。

所以蛇崽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比起他来,他爹爹好像更像父亲的孩子。

四五岁的时候,他和隔壁糕点店的小胖玩的很好。

有一天小胖兴冲冲地对蛇崽崽说,他父亲今日去糕点店里买了好多糕点,都是他家的新品,可好吃了。蛇崽崽听了这话一天都没好好玩,乖乖地待在家里念书,就等着父亲给他准备的惊喜。

他等啊等,一直等到了晚上,终于忍不住去爹爹和父亲的房间里问他们要糕点,没想到一进门就闻到了清香味。

只见他那么大的爹爹窝在父亲怀里要他喂,见到他的时候脸上好像还有他打扰了他们的意思,桌上的糕点已经吃的所剩无几了。

蛇崽崽悲愤欲绝地问:“父亲你不是买给我的吗?”

裴邵清了清嗓子只好尴尬地承诺下次给崽崽买,天知道他路过的时候脑子里满是蛇妖见到糕点时兴奋的样子。

后来又是市场里的屠夫在看到蛇崽崽路过时,也会爽朗地笑着道:“你父亲今天给你买猪蹄回家了。”

蛇崽崽心想:呵,他那哪里是买给我的,只怕都要进爹爹的嘴里。

毕竟他们蛇是很能吃的。

从这以后,蛇崽崽已经习惯了。

习惯每次逛街都会被夫夫两忽略,要不是他跟得紧说不准那两个人都要把他弄丢了。

不过姜梨表示他们蛇类嗅觉灵敏,肯定不会丢。

也习惯自己每次脱皮都要自力更生,而爹爹脱皮的时候又是阿胶又是人参的。

他还记得有一次爹爹变成蛇形了,他知道此时的爹爹是没有人的记忆的,毕竟当他变成小蛇的时候也完全不记得人形的事。他以为这次父亲总可以稍微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吧。

谁知道那条大蟒蛇,明明腰身那样粗,尾巴那么有力,一副凶狠的样子,但是也完全没能改掉喜欢撒娇的习惯。整天盘在父亲身上,甚至更加粘人了,毕竟父亲不会舍得让他上山觅食,因此每天都会给蟒蛇准备大量的食物投喂。

而且他爹爹也是的,明明自己才是亲生的,他爹爹却好像还防着自己一样,生怕自己抢走父亲的时间,天天像守卫自己的领土一般,他靠近一些都要圆起大眼睛。

不过他也没什么怨言,毕竟爹爹那么笨,比起他来的确更需要父亲的宠爱,他可是一条成熟的蛇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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