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
谢阆愠怒的嗓音进了我的耳朵。在我空白的脑海里越过千山万水、跨过大浪淘沙,终于才让我听懂了这两个字。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谢阆抱在怀里。
他左手托着我的后背,右手捞着我的腿弯。
冰凉的河水从我身上淌下,浸湿了他的袍子。我吃力地拨开脸上散乱的发,从嘴里扯出一条水草,手指缝里还挂着野鸭子毛。
简直不能更狼狈。
还没等我折腾完,秦簌簌已冲上前来。
“是……靖远侯爷吗?”她犹犹豫豫地开口,生怕自己认错了人。
谢阆冷冷看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目光就转向了河里。
跟着他的眼神,我瞧见秦徴正抓着我的轮椅奋力上岸。
看看人家,落水了还不忘施救我的轮椅;再看看谢阆,除了瞪人什么都不会。
“簌簌,你赶紧去帮下阿徵,”我忍着咳嗽道,“河水可凉了。”
我忽然觉得背上的手紧了紧。
我转向谢阆:“侯爷,我轮椅救上来了,你将我放下吧。”说着我在他怀里动了动,身体转向轮椅的方向。
可谢阆不仅没松手,反而将我抱得更紧。
我诧异地回头看他。
“……侯爷?”我试探开口,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诉求,“麻烦侯爷放手,将我放上轮椅去吧。”
他看我,眼眸中含了漩涡激流,似是要将人吸进去。
“若我不放呢?”
我愣住。
秦簌簌和湿了吧唧正狗甩水的秦徴也愣住。
“……侯爷你别开玩笑。”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谢阆没接话。他向来行动多于言语。
他凉飕飕的眼神在秦徴和秦簌簌两人的身上掠过,接着毫无征兆地抱着湿透的我转身就走。
“哎我的轮椅……!”我在他怀里挣扎着,徒劳地将手伸向轮椅的方向。
他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我整个人紧贴上他的胸膛了。
我这人性子不大好,从来都是越不让我做什么我偏偏就越要做什么。谢阆这越不想让我挣扎,却惹来我越来越厉害的蠕动。
就在这九曲水廊上的短短数步,我扭动得如同平生第一回投身入了粪池的白蛆。
“别动了。”谢阆终于忍不住低喝出声。
因为在沙场上领了三年兵的关系,谢阆若真严肃了,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将领气息便会无保留地散发出来,极为摄人。胆小如我闻言便浑身一哆嗦,本就浸了水的身子变得更冷。
于是我就乖顺地被抱上了靖远侯府的马车。
将我稳稳放进马车里之后,谢阆也进来,从紧里边拽出了一条毯子,我看见他的侧脸比画上的阎王还冷峻,有些不知所措。
他拿着毯子,长臂环过我,要把我整个裹起来。我终于缓过了神,连忙伸手:“侯爷,我自己来。”
谢阆没理我,继续手上的动作。他将我从头到脚像是裹婴孩似的包了起来。我离他很近,又闻到他身上凉丝丝的草木熏香。
我心口轻轻地一撞。
像是在掩饰似的,我老生常谈:“侯爷我的轮椅还在外面……”
“不过是个轮椅,应府难道穷到没有第二副了?”谢阆冷硬地开口。马车上的毯子显然不够长,裹住了我的脑袋就裹不住我的腿,他翻来覆去拽了许多下都不能把我完整地包裹进去,动作有些不耐。
我接过他手里的毯子,想自己试着包裹,嘴上道:“不是应府没有第二副轮椅,只是那是我师兄给我弄来的,回头腿好了我得还他……”
话才说到一半,掌心的毯子又被用力拽走。我一懵,无知无觉地抬头看他。
马车的空间狭小,他身形高大、离我又近,我这样乍地一抬头,正对上他的脸。
他高耸的鼻梁几乎要撞上我的,我能看见他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他的眼睫毛浓密卷翘,像是春天里舒展的嫩叶,扑棱棱地挂在眼上,漂亮得不似真人。
我被美色当前激得一阵恍惚。
然后又被谢阆碎冰似的言语瞬间泼醒。
“你是惦记着师兄的轮椅、还是惦记着秦徵?”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清醒过来。我一时不明白他怎么能将我师兄与秦徵扯到一起,可我隐隐能感觉到他似乎在生气。
马车中的旖旎气氛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顿了顿,老实开口:“侯爷,你这话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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