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乌香果然又引着北静郡王来到书房院内。想是因为一日之内就来了两位尊贵无比的客人探病,偏黛玉这病又是假的,老成如乌香,脸上也不由得有些微的不自在。
黛玉却连站都没站起来,只向北静郡王颔首示意,又弱着声音道:“乌姐姐帮我拿件大衣裳来,我这么坐着有些冷。”
时值四月下旬,论节气已算是入夏了,连乌香等人都换了轻薄的裙衫。黛玉这时穿着家常葱黄小袄,白色长裙,外面还套着青缎比甲,居然满口喊冷,在外人看来,倒也是重病未愈之象。
乌香多么机灵的人,当下答应道:“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又转向北静郡王笑道,“王爷别嫌我们怠慢,这些日子为了县主的病,满府里都乱成一团了!王爷在这里坐坐,我去叫人沏茶来。”说着也不等北静郡王回答,脚不沾地走了出去。
北静郡王含笑点了点头,自己踱进屋来,望着黛玉道:“县主的气色倒还好。”
黛玉也点头示意,轻声道:“王爷请坐。我就懒一懒,不起身了。”一边说,一边两手只是焐着那杯药茶,仿佛冷不自禁似的。
霍子安在旁边看着她装相,心里大乐,只脸上不敢露出来。又见北静郡王还是一身玄色便服,外面系着同色披风,更显得长身玉立,风姿不凡,心里就一阵生气,觉得他是故意来别自己苗头的。正想说什么来刺一刺他,却见他告了个罪,就把披风解了,递给黛玉道:“县主若是不弃嫌,先把这个披上挡一挡。”
霍子安登时大怒,心想这厮果然藏奸,把这种风流手段都用到我小林相公身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刚要开口骂他,只见黛玉伸手推开那披风,淡淡道:“多谢王爷了。只是男女大防,多有不便,我也受不得生人气味。”
北静郡王的微笑登时有些发僵,怔了片刻,才收回手来,把那披风扔在旁边椅背上。霍子安听黛玉骂得巧,正在高兴,此时忍不住鼓掌大笑,道:“该!该!也臊了一鼻子灰去罢!”
北静郡王进来时目光一扫,早就扫到了他,听他幸灾乐祸,也不着恼,却笑道:“霍世子这个也字用得甚妙,想必与我是同病相怜了。”
“我呸!谁和你同病相怜?”霍子安立刻翻了个白眼,“我来看小林……县主,县主不知道多高兴!”
北静郡王眉梢微动,“哦”了一声道:“霍世子和县主很相熟么?”
黛玉见他虽然问的是霍子安,目光却一直瞟向自己,要不接他的话,还不知道霍子安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就点了点头,笑道:“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罢。世子脾气急,听说我病了,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我总不好挡驾的。”
霍子安听她又向着自己说话,得意之极,仰了脸道:“你跟县主又不熟,你来干什么?”
北静郡王迤然道:“县主在我府上作客,回来便有微恙,我想着莫不是我做主人的招待不周,是以前来探望一番,有什么不对的?”
“你!”霍小世子原本没有他口舌伶俐,听着这番话又挑不出理来,只得哼了一声。黛玉却想,他若真心来探病,这等缘由自不会说得如此清晰利落,仿佛和人讲道理一般。霍子安背后说他“藏奸”,又说“表面上好”,只看外面举止言谈,确是挑剔不出任何毛病。
因此也只跟他客气逊谢道:“承蒙王爷惦记着。我这病原是胎里带的,自幼就寻医问药,总不见好,将将就就也就罢了。”突然灵机一动,又笑道,“记得我在苏州住着时,家里来过个和尚,说我是活不过二十岁的,除非教他度化了出家,方能长久。我父亲不信那些个,将他打了出去呢!”说罢掩着口笑。
霍子安听她说得煞有介事,也不知是真的,还是为了哄那北静郡王编出来的胡话。索性帮她发科道:“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咱们且看着,等你二十岁生辰到了,咱们就去苏州,上门打那秃驴的脸!”
北静郡王听他两个左一句二十岁,右一句二十岁,倒像有所指似的,故意说给自己听。不由便是一笑,道:“霍世子说的有理。”
黛玉提起那些事,本想着寻常人多半有些忌讳,他又是王爷,若纳的侧妃不过两年就短命死了,名声面子都不好看。权衡利弊,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了。谁知这北静郡王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心宽,竟不接这个话茬。再想提他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北静郡王转头望着她笑道:“我此来一为探病,二也有几句话想当面问问县主,不知方便不方便?”
“这……”黛玉总没想到他单刀直入,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霍子安却马上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这么大年纪了,亏你有脸跟县主说这种话!”
黛玉听着这话火气十足,想拦又没拦住,正怕北静郡王脸上下不来着恼,百忙之中却又想笑,心道这小世子骂别人的时候,就没想到把他自己也扫进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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