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日子,一天凉过一天,夜半的街头,北风吹动光秃秃的树枝,落了一地叶子。一扇亮起的广告牌前落着阴影,赵新月站在那儿,等白拓明的车来。

天气转冷,手脚都是冰凉的,她却偶尔低头嗅着自己的衣服,深一下,浅一下,期盼风能刮得再大些。那一身烧烤店的油烟味,大概是怎么也去不掉了。

远光灯穿透了黑暗,投在赵新月的脚边,她循着方向去看。黑色车身的轮廓在夜里不清晰,随着开近才缓缓显现,赵新月迎着那束强光,费力辨认车牌,眼看它停下。

司机下了车,而她上前。

“砰、砰!”几下关门的声音,引擎发动,夜晚再度恢复了宁静。

赵新月放下包,找到让她有安全感的坐姿。白拓明坐在左边,单手搭窗,白天时穿在身上的衬衣换了新的一件,整洁不带褶皱,散发熟悉的熏香味道。

“坐近一点。”以至于他说出这句话时,令赵新月很是犹豫。

“过来。”他又说,耐着性子伸了手,她开始一点一点挪动,动作还是太慢,冷不丁被一把扯过去。

白拓明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赵新月,”有司机在,他声调语气都还正常,不像发脾气的样子,只是那个态度非常冷漠,“你该不会也要当那种陪人喝酒的销售吧?”

男人四周都是浴后清新的香味,赵新月惭愧到麻木,为自己解释:“不是陪客户,是同事聚餐。拓明,对不起……”

她想,是自己弄得他车里一股烧烤味,让他生气了。

白拓明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很快,他微不可闻地低哂:“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喝醉酒,是件很没品的事。”

赵新月马上意识到,原来自己身上还有酒味。

“我只喝了半罐啤酒,没有醉。对不起,拓明。”她无助地被迫与他对视,蓦然间瞧见,他嘴角颇为不耐地扯了一下。

白拓明放开了她。

后面的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车内死一样的沉寂。赵新月数着每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头一次无比希望,这车可以开得再快些,再快一些。

他们到了他的别墅,赵新月低头跟着白拓明进门,暖黄的灯光落在脸上,他偏头看看她,忽然拉下了她脑袋上的发圈。

头顶一松,长发披散下来,散落赵新月的肩膀和后背,她无措地捋开挡住视线的发丝。

赵新月的脸颊小巧,腮有一点点鼓出来,下巴却是尖尖的,像一个饱满的桃子形状,配合下垂的眼角,总给人一种要落泪的无辜感。

白拓明的目光渐渐恢复了柔和,眼帘落下,用手指捻了把那一小撮桃子尖。

“我让你离我近一点,你往哪儿躲?”

赵新月一小步,两小步,最终,站到了他的身旁,脑袋微微偏过,小心地避免蹭到他干净的衬衫。

灯光把两个影子糅在了一处,乍一望,他们是那样亲密。

白拓明牵着她上了楼,走廊的灯都亮着,笼罩他颀长的脖子,和耳朵后那一小块洁净的皮肤。

这个永远得体、从容的男人。

“新月,你想过再读书吗?”影子在摇曳,他向前走着,轻声问起她,“要不要出国去看一看?”

问得很突然,赵新月半天不知该怎么回答,安静了有一晌,白天的种种在脑袋里走马而过,她当时想了很久,或许他一直很在意这个。她问:“你希望我读书吗?”

白拓明只寡淡地笑了笑。

“我希望,你不要再做现在这个工作了。”

在赵新月的身后,他们走过的地方,灯一盏一盏熄灭,悄无声息。

至于那个话题,他们之后没有细说,夜深人静时分,白拓明换了一种方式与她交流。

赵新月感到虚脱,额头挂着汗水,沉沉浮浮的过程,时而为突来的白光心悸,总感觉天就快亮了。

天没有亮,她短暂回归清明,像抓住稻草一般紧紧地将男人抱着,黑暗中,那束注视她的幽深目光如同蛰伏的猎人。

“很喜欢,嗯?”白拓明亲吻她脸上含混不清的水珠,有的是汗,有的是泪,他的眸光愈加晦暗。

这个时刻反复经历几次,他一再抬手去探放在床头的盒子,赵新月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这次他动作明显有滞后,赵新月本已是待宰的羔羊,这会儿紧张慢慢转为困惑,她睁开了双眼,看到他把那个空了的盒子放回去。

都用完了。

气氛一时停滞,赵新月甚至忘了她该庆幸,她揉着眼,看不清男人的表情怎样,小声道:“我应该也准备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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