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跟随在段流的身后被大群邪道的弟子迎入山门,见到了气派恢弘的厌尘宗大殿,又穿过山谷走过许多建筑,最后到达那座据说是自己居处的阁楼,雁凉都没能够开口说出话来。

他现在脑子里面完全只剩空白,只是盲目地迈着脚步往前,一路上甚至没有听清段流等人究竟都说了什么。

往常的时候若是紧张,雁凉必然会抓住温灵远的手,紧紧贴在他的身边,但这次雁凉没有再这样做,从进入山门到现在来到这座阁楼前方,雁凉都没有去接触温灵远的眼神。他知道温灵远就在身后,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道视线,但他不敢去看。

他就这样保持着浑浑噩噩的状态站在阁楼前方,直到大家静静陪他等了许久之后,段流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问了句:“尊主,您要进去看看吗?”

雁凉眼睛微微发红,但这次却没有掉下泪来,他强忍着眼泪看向段流,没有立即应声。

段流于是只能又更加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尊主您虽然有许多事记不清了,但没有关系,这座阁楼就是您从前居住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都是尊主您最熟悉的,只要看到它们也许您很快就能够记起来了。”他说着话又接着回头看了眼沉默无声地跟在人群最后方的温灵远,意有所指地说道:“尊主您也就记得到底谁才是信得过的人了。”

雁凉至今依旧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身份,他怀着半分忐忑半分期待,向段流小声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段流张口就要说出来那个名字,然而才发了半个音节,他就立即顿住,连忙摇头道:“不行,属下怎么能直呼尊主您……”

“告诉我。”雁凉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道,这种时候他甚至都忘了害怕。

段流苦着脸,到底还是低着头小声说道:“尊主,名唤雁凉。”

雁凉。

的确是他的名字。

雁凉从最初发现这群人找来开始就始终认为他们是找错了人,认为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的尊主,但到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根本就不是他们弄错了,而是他自己弄错了,他果然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凶狠残暴的魔尊。

在瞬间的呆滞过后,雁凉身子慢慢蹲了下去,抱着双膝无声地落起泪来。

跟在后方的温灵远见状便要上前,然而段流狠狠瞪了他眼将其推开,接着才连忙蹲下着急安慰着雁凉道:“尊主,您、您这是怎么了?就算想不起来您也不必如此伤心啊!将来我们定然会找到那害您失去记忆的家伙,还有那个不知好歹欺骗您让您认他作夫君的家伙,我们这就将他大卸八块替您泄愤!”

雁凉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得到丝毫的安慰,反倒哭得更伤心了。

段流和他身后的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又惊又怕,手忙脚乱地簇拥在雁凉的身边“尊主尊主”地喊,竟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安慰了,段流急得额头冒汗:“尊主您有什么伤心事,您说出来让属下等人替您分忧啊!”

雁凉抽噎了两下,慢吞吞抬起头来终于勉强挤出了句话:“我没想到自己会是个大魔头,我……真的很坏吗?”

段流自认明白了雁凉的意思,当即点头拍起了马屁:“自然!尊主向来都说自己是这世上最大的恶人,若论心狠手辣没人比得过您,当年您在琼罗山大开杀戒,弑杀整整七百多名正道高手,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动,据说那些正道的血浸染在琼罗山的土地里,直到现在那座山上都还有血腥味,无人敢再轻易靠近。还有还有,您的名字只要放出去,就连三岁小孩听了都会被吓得不敢出声。还有我们这刑堂,里边所有刑罚都是您亲自定下的规矩,我们厌尘宗地牢里面最深处关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每年尊主您都要亲自去审问他,那惨叫声响彻整个厌尘宗,三天三夜都没带停歇的。”

雁凉:“……”

段流说到了兴头上险些停不下来,再看雁凉的表情才察觉到不对:“尊主?”

雁凉埋着头,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得哭个不停:“我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我怎么这么坏呢!”

这次轮到段流等人沉默了。

大概是想不到厌尘宗尊主雁凉竟然会有说出这种话的一天,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竟然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回应他。

只有温灵远看出了雁凉是真的在为此而感到伤心,他来到雁凉的面前,俯身轻声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温灵远不出声倒好,他现在来到雁凉面前,开口说出了这么句话,所有人的视线便都到了他的身上,在段流的目光示意下近前的几名邪道弟子当即出手扣住了他的胳膊,而段流则眼神凶狠地瞪着他道:“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吧,我们所有人都能作证你根本就不是尊主的夫君,我们也从未见过你,你接近尊主究竟有什么目的?”

温灵远看了眼钳制住自己双手的那几名弟子,不知是没法挣脱还是故意不去挣脱。

而冲突发生的时候,雁凉看见他们制住温灵远,原本想要阻止,但指尖才刚刚抬起,却又赌气般地又放了回去。

他直视着被人扣住双手手臂的温灵远,声音沙哑且微颤地说道:“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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