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过谦了。”皇帝的语气却很坚决,“这次既是南征,少不得要个熟悉南朝的人做向导。上次朕与表兄夤夜彻谈,发觉表兄沟壑抱负异于常人,又是南朝宗王之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兰陵越发听得心惊肉跳,再度委婉拒绝:“多谢陛下抬爱,可犬子自幼宅在家中,他父亲又去得早,他哪里知晓什么南朝事务。”

太后亦劝:“兰陵啊,栖迟那孩子已经二十三岁了,你难道能一直压着他不让他出仕?虽是南征,但参军陪护主帅左右,不必亲自上阵,此去只是镀个履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兰陵再无法拒绝,噙泪同意,心中实则十分不安。

念阮亦是满心惶惶,却没有她插话的份儿。

眼下这个时间点离上辈子他启用苏衡还有近两年,如今为什么会提前这么多?

是因为她的重生吗?

殿里既说着政事,念阮轻声告退退了出来。宣光殿外春光正好,雕龙刻凤的檐楹下开得正艳的石榴花争先恐后地探来花枝,花朵轻盈袅娜,像含春的美人面。

她随手掐下一朵,漫不经心地置于指间揉搓。晨露湍湍,石榴花汁鲜艳饱满,染得她玉嫩纤白的手指宛如涂了蔻丹一般红艳妖娆。

片刻,身后传来道清越如玉石的声:“朕要的平安符呢?”

她回身行礼,嬴昭视线落在她鲜艳的指尖上,目光微凝。

“念念喜欢石榴?”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她喜欢石榴,这倒是个好兆头。

念阮还不及分辩,他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用帕子一点一点地把她柔白指尖沾上的石榴花液擦净了:“这蔻丹要用凤仙花染才不会褪色。”

念阮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把那个折枝做的平安符取出来,惜字如金:“念阮信守承诺,还望陛下也莫要忘了自己许下的诺言。”

疏远冰冷,竟比往日更甚。

嬴昭轻微蹙眉,问她:“是你自己做的?”

整个绣符大概只有花样子是自己描的,念阮脸颊微烫,垂眉没说话。有了前车之鉴,嬴昭不敢轻信她,抬手捏捏她秀嫩白皙的脸颊:“说话,小骗子。”

念阮幼时生得玉雪可爱,又得太后宠爱,常常抱着她会见命妇。那些太妃公主见了她总要捏一捏小姑娘荷粉垂露般的脸颊,把个小姑娘捏得脸蛋绯红,一碰就哭。

她最厌人家捏她脸,一时也忘了尊卑,略带埋怨地瞪了他眼,柳眉轻颦,眼波含怨,似乎下一刻就会掉下泪来,被他掐住的小脸儿粉润如桃花,说不出的鲜妍妩媚。

嬴昭看得耳尖微红,手上力道却半点不松,低沉冷笑道:“果真是能耐了,还敢瞪朕。”

念阮只好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他却仍不肯放,眸光幽幽盯着那张红菱菱的含樱小口,转而掐了掐她下巴,“那天不是很威风?再咬朕一口试试?”

那日从长乐王府回去,虽则没走漏消息,然嘴上皮破了一块任谁都瞧得见。几日来,前朝那些老头子暧.昧的眼神简直盯得他心里发寒。

然这罪魁祸首还对他爱答不理的,也不知他是为了谁跨越大半个宫阙跑到宣光殿里来。

这里是宣光殿外的游廊,四下里皆有宫人,人来人往,随时可能会被瞧见。念阮被他捏得两腮鼓起,丹唇对着他张开的虎口,像个气鼓鼓的河豚。

她实在疼,又气他不放手引来旁人瞧见,当真张齿作势去咬他近在唇边的虎口,迫他放手。

不曾想他却没松,她一排薄如碎玉的贝齿便咬在了他虎口上,香香软软的丁香蕾不经意撞在他掌中,像羽毛极轻极快地扫过他掌心肌肤。

嬴昭掌心如有电流缓缓流过,眸色顿时暗沉了几分:“你还真咬?”

念阮脑子里登时一空,听见他这句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柔白双颊红似石榴花吐艳喷霞一般,连礼也未行掩面大惭地转身跑了。

嬴昭有些不悦,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真是越来越无礼了,也怪他太纵着她。

但看了看手中那个样式精巧的小小的平安符,到底没舍得生她的气。

他唇角轻扬,这针脚如此细密,绣样精致,她一定费了许多的功夫,一针一线,皆掺着她对他密密绵绵的情意。

看着这绣符的份上,暂且不罚这口是心非的小哭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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