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阮淡淡睇他一眼,幽幽道:“阿贺敦心思单纯得如同幼子一样,哪里像陛下这般精通此道。”

他只是说,有些想她了,便不辞辛苦地从内城东边的昭德里跑到西边的寿丘里,跑了那样久,却只为见她一面,得了她的香囊便欢天喜地地走了。

这样好的少年郎,她哪能辜负呢。

“朕和他不一样。”

嬴昭面不改色,紧箍着她的双臂半点没松。他将她一缕青丝别到耳后。娇娇柔柔的小娘子,抱在怀中软玉温香,颈间一股杜若幽香袅袅拂面,撩拨得人心尖微痒,他并舍不得松开。

“念念,”他见她不再挣扎,心中微暖,“不要拒绝朕。朕是你的,朕喜欢你,之死靡它。”

“让他退婚吧,和朕在一起。朕会给你至高无上的尊荣,也能给你你想要的交颈游青云千载不相离。朕始终都在你身后,你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朕呢?”

之死靡它?

念阮觉着这话有些耳熟,继而想起,当年崇宁寺里满殿神佛之前,他对她许诺的也是这一句。

可是哪里的到死不变呢,他死了,不是还要拉她陪葬么?即虽那时她也不想活了,可她也不愿是因他而死。何况,看着素晚彼时的伤心欲绝,只怕这两个人也不清白。

她的心忽然就冷了下去,察觉禁锢微松,她沉默地推开他:“陛下,您很好,好到念阮没有理由拒绝。可我不喜欢您,更不喜欢尔虞我诈永无宁静的宫掖。陛下眼中的玉堂金阙,于我却是座囚笼。如果陛下真的喜欢念阮,就请放过我吧。”

“您会遇见比念阮更好的女子,陪您坐看日升月落,万国来朝。”

嬴昭见她神色淡漠,探不见任何回寰的可能,心念电转,皱眉道:“罢。你不愿意就算了。”

“朕今日来,本是想着南征在即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想来看看你,却瞧见你和小麒麟——”

他脸色重又阴沉,终究是按住了没说下去,“既然你意志如此坚定,朕也不逼你了。只是,朕方才瞧见你给小麒麟了什么东西?”

念阮只想早点送走这尊神,听他语气有所松动,便也耐心地应他:“只是个小香囊罢了。”

嬴昭于是想起上次在萧府园中所见,彼时,她就已经送过他一个了小绣囊。他道:“朕也要。”

“念念,朕就快要南下了,给朕也做个平安符可好。”

念阮微微一愣。

南征……

他又要南征了么?

她知道他很厉害,虽眼下被太后束缚了手脚,但就如暂被密云遮掩的金乌,总有一日会绽放光辉,重峦,叠嶂,密林,深谷,都挡不住它的万丈光芒。

她知道他会势如破竹,所向披靡,饮马长江,兵临南朝首都建康对岸的瓜步山下。再往前一步便可达成统一三百年乱世的万世之功。

她也知道他会死在那儿,至死都没能渡过长江。

那么这次,他也会死么?

念阮的心仿佛被谁给揪了一把,有些窒息。她问自己,她想他死么?

这一世什么都还没发生。她好像也不能过多怪他。可如果他死在了南征途中,未来那些事,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她终究是狠不下心诅咒他死,眼睫扑闪着,掀了眸怯怯地看他:“我答应了,陛下就肯离开么?”

她话里话外悉是盼着他早点离开的意思,嬴昭不悦,耐着性子微微颔首。

“也不会再行鬼蜮行径干预我和阿贺敦的婚事?”

“……”

什么鬼蜮行径!

嬴昭这回是真的有些气到了,他深深看着女孩子娇怯不安的眸子,直把她看得毛骨悚然,方微笑着应:“嗯。”

“那……”念阮有些犹豫,总觉得自己这般有点水性杨花对不住燕淮,但更怕他久留会引来家丁,心料他政事繁忙兴许过几日也就忘了,姑且先应下:“陛下先回去吧。做好了我会托人送来的。”

“那朕回去了。”

他见好就收,转身走下庭院,闻见身后毫不留恋的关窗声,两道剑眉倏地又沉了下来,满脸的煞气。

鬼蜮行径?

让太原王主动退婚算不算鬼蜮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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