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桃花泼眼红(一)
帘外有饥鹰饿虎,连声催唤,合上那哗然雨声,好似自阿鼻地狱而生,索命催魂而来,尤为骇人。
帘内烛火昏沉,众女眸色决绝,抱着必死的决心,紧盯着桃萼不放,好似只待她一声令下,便会簇拥而上,用那琵琶弦也好、一双手脚也罢,定教那袁骠骑不得好死!
周桃萼眉头紧皱,眸光深沉,直视着琵琶娘子等人,压低声音,匆匆道:“听好了,你们的命,绝不是贱命!这是我周桃萼煞心费力救回来的命!我更不许你们,管自己叫‘将死之人’!我虽走了,但我的药方在、药材在、药童在,你们的好日子,往后还长的很!”
她飞也似地言罢,门外那袁骠骑已然不耐,重重拍了两下门板。
周桃萼咬牙道:“记好了,你们须得好好活着,才算是报了我周桃萼的恩情。琵琶弦,我收走了。我若要用,我会亲自去用。此乃深仇大恨,岂能假手他人?”
众女闻言,默然不语,或是眸中含泪,或是面色凄然。
琵琶娘子坐于灯下,凤眸深处,霜雪纷纷。她喟然一叹,勾起红唇,缓缓说道:“好,你的仇,你自去周旋。你的恩,姊妹几个自会惜福养身,权当报答。”
门外,急雨堕瓦,风檐夜响。
袁骠骑身披黑氅,见周桃萼久久不应,面色不由阴沉下来。男人骤然掀摆,抬起军靴,正欲踹开这恼人的门扇,却忽地闻得吱呀一声,两扇门板由人自内推开,再一抬眼,便见美人玉立风前,珠唇桃靥,美艳惊人。
袁骠骑半眯起眼儿,心底虽发了软,面上却仍是紧绷着,冷冷笑道:“唤你你不应,耳聋了不成?”
周桃萼缓步而出,反手扣上门板,手指在后轻轻压着铜锁,面上却一派如常,半撩着媚眼儿,带着几分猫儿似的慵懒,轻轻道:“丑时将近,我也是人,也得睡觉。”
便如周桃萼所言,夜深如许,丑时将近,她已经歇下,倒也符合常理。袁骠骑微微挑眉,倒也未曾怀疑,只缓缓抬靴,又离美人近了几分,勾唇凝看着她。
男人眸光炙热,活似饥鹰,待啄人肉。
周桃萼无畏亦无惧,眸色清明,迎着他那不善的目光。
袁骠骑立于檐下,赏玩半晌,只觉欲念如火,烧得浑身滚烫,实难自抑。他按捺不下,便好似猛虎出松林,双臂骤然一伸,将那美人打横抱在怀中,接着行步如风,急急朝着厢房赶去,欲要成其好事,一解连月久旷之苦。
待到入得房中,袁骠骑才将桃萼搁至榻上,正抬手欲解羽氅,却见桃萼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盯着他道:“也不知将军到底爱哪一种女子?是那淫态浪言、搔首弄姿的,还是那矜持端庄、识得礼数的?”
袁骠骑乃是风月老手,却是避而不答,只噙着一丝笑意,沉沉说道:“却都不如陶小娘子,既有端庄之言止,亦有淫媚之根底。”
他勾唇笑着,才解了羽氅,又指尖轻动,去解革带。周桃萼却坐定榻上,眼睑低垂,开门见山道:“将军若想我既庄且媚,就去替我办一件事——想来也有些长舌鬼跟你说过了,白日里有个陈泼三,私通金人,是个叛国贼,且还招惹了我。江祭酒说,要由着将军来主持公道,也不知,将军有何公道?”
想那江栾若在,定要骂她一声“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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