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翰林院有个学生——其实也算不得学生,不过指点过几次文章。”苏尚清尽量平静地说,“他今儿偷偷找我,说有人参我是废太子旧党,现下折子已到了内阁,让我小心应对。”
苏媚惊得嘴唇发白,双膝一软跌坐在椅中,朦胧中,她好像明白了上辈子苏家为何突然被抄斩。
孟氏蜡白着脸,又气又怕:“是谁黑了心肠胡乱造谣,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何来旧党一说?”
苏尚清只是摇头苦笑:“怪道晋王爷提醒我多注意,皇上是真打算来场大清算!可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我秉持家训从不结党,就算风闻奏事也要有个由头。”
孟氏抚着胸口说:“就是,人正不怕影子歪,老爷定然没事。”
“怎会没事?爹爹不是经常接济友人么?”苏媚忽道,“那个罗家就和废太子案有关系,如果您不害怕,何至于匆匆忙忙让我成亲?”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孟氏听得一阵胆寒,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直直盯着丈夫,仿佛要等他否认。
但苏尚清没有回答女儿的质问,叮嘱孟氏道:“别坐着发呆了,现在就去徐家商量商量。”
孟氏勉力笑了笑,起身要走,苏媚拦住她,“去也是白费力气,徐家不会答应的,还不如去求晋王。”
“我们和晋王于公于私都没有交情,人家为什么要冒着触怒皇上的风险帮我们?”苏尚清疑惑道,“徐苏两家三代人的交情,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我们为何要舍近求远?况且你徐伯伯没说不可。”
苏媚说:“那母亲去徐家,我去求晋王可好?”
“越说越不像话!”苏尚清不悦,“老实在家准备成亲,哪儿也不准去。”
天色向晚,地面还是热气蒸腾,空气湿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闷得人难受。
孟氏没去多久就回来了,脸色极其难看,苏媚一看就知道这趟肯定不顺利。
果然让她猜着了,徐老夫人犯了旧疾,徐家忙着请郎中熬汤药,上上下下慌乱一团,根本不是提亲事的时机。
苏媚劝父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故意搪塞,哪就那么巧,前脚您和徐伯伯商定,后脚老夫人的旧疾就犯了。他们肯定是听到了风声,别再对他们抱有幻想,照我说,干脆咱们直接退亲!”
苏尚清这次没有叱责女儿,长长吁出口气,道:“让为父好好想想。”
但还是没同意寻求晋王的帮助。
苏媚急得不行,偷偷吩咐燕儿:“找辆马车,我自己去!”
燕儿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听说晋王的庄子七八十里地了,跟出趟远门差不多,若是老爷夫人怪罪下来,奴婢担不起。不如小姐再求求夫人。”
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姝高声喊她:“姐,二房吵着要分家,祖母气昏过去了!”
苏媚惊愕,三步两步跑出来,“母亲呢?他们有没有为难母亲?”
苏姝小脸通红,气喘吁吁道:“母亲照料祖母呢,我怕她吃亏,把所有丫鬟婆子都叫过去护着她。”
没吃亏就好,苏媚冷笑道:“不经事不知人,我到现在才算看清了他们的嘴脸。分家就分家,我看他们离了长房能活成什么样,走!”
还没走到上院的院门,远远就听见女人的哭闹声,丫鬟婆子们低头垂手跪在廊下,俱不敢抬头看一眼。
出乎苏媚的意料,孙氏和苏媛也跪在廊下,满脸泪水,皆是忿忿,看来是罚跪。
刚进屋,就听见祖母苍老而悲愤的声音骂道:“老二,你灌了黄汤有天没日头地满嘴胡沁,那是你哥,你亲哥!别人平白诬陷他,你听见了就该揪住责问,你倒好,回家耍横撒泼,紧着往你大哥身上泼脏水!”
苏尚和急得直跳脚,“我敢问?废太子那是,谁沾边谁倒霉。娘,不是我胡闹,这是两全之计,您跟着我,要折损,只折损长房一脉,您和我还是好好的,还能给苏家留个后。如果大哥没事,大不了再让他们回来住。”
听着意思竟要把长房赶出去?
孟氏冷着脸不说话,苏媚可忍不了,“分就分,不过该出去的是二房!”
“大侄女你这话就不对了,当然是老夫人跟着谁,谁留在苏家宅子里。”苏尚和揉揉鼻子,觑着苏媚身后道,“你总不能让娘跟着你去送死吧?大哥。”
苏媚回头一看,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苏尚清清矍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盯视苏尚和良久,仿佛按捺着满腔怒火似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撩袍跪在苏老夫人面前,“母亲,儿子同意分家。”
“什么?!”苏老夫人讶然叫道,“你疯了?我还没死呢,谁也不许分家!”
苏尚和张嘴道:“娘,这是……”
“老夫人!夫人!”李嬷嬷惊慌失措跑进来,“徐、徐家来人,要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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