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面不必很大,位置要好,最好是在王府街附近。”苏媚边走边说,“价钱高一点没关系,香料、伙计得是现成的,我接过手铺子就能开张。此事要紧,你今天就办,三天内给我消息。”

燕儿已是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说:“小姐爱调香,平日里不过当个消遣打发时间,怎的想起来开香料谱子了?前儿夫人还说让小姐专心备嫁,旁的事一律不要管。”

苏媚瞥她一眼,“我的话是不是不管用了?”

“奴婢不敢,今儿回去就找铺子去。”燕儿讪笑道,“大老爷不让家里经商,若是知道怪罪下来……”

苏媚不以为然,“开国之初是有不准官员经商的条令,可都一百多年了,哪个当官的家里没商铺?徐家名下还有一条街的店面呢,我开一间铺子算什么?这条令早成了废纸,你放心大胆按我的话去做。”

燕儿迅速捕捉到小姐言语中的不悦,立即识相地闭上嘴,低头称是。

待她们赶到法堂,讲经早已结束,李嬷嬷满脸焦急立在寮房门口,一见苏媚就抚着胸口道:“佛天菩萨,你可算回来了。”

苏媚讶然道:“这是怎么说的?”

李嬷嬷解释道:“寺里来了贵人,后林都封了不让香客进,又偏偏不见你的踪影,夫人急得跟什么似的。”

孟氏闻声走出房门,仔细打量女儿两眼,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咱们赶紧下山。”

苏媚更觉奇怪,“哪个贵人让您紧张成这样?”

孟氏一拉她,低声说:“是晋王。”

母亲的回答再次证实了她的猜测,苏媚一阵暗喜,笑着说:“他没吓到我,您吓到我了,好像寺里来了坏人似的。”

孟氏没多做解释,倒是李嬷嬷小声与她说:“那晋王原本就孤僻古怪,猛然间成了废人,常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他?听说王府时不时地往外抬死人,闹得人心惶惶的,所以皇上令他去南边养病。”

苏媚听得一阵起栗,却又觉得不对。

晋王身上没有暴戾的气息,佛堂前短暂的相遇,最初的惊慌过后,她感到的只有时间缓慢流淌的宁静。

立刻想到,母亲显然对晋王抱着畏惧防备的态度,定不会同意自己和王府打交道。

须得瞒着家里人,香料铺子不能用府里的人手,还有燕儿,也要多提点她几句。

越琢磨越觉得烦闷,苏媚凝神想着心事,直到出了寺庙大门,才捋出个思路。

燕儿忽道:“诶,那不是二小姐么,她怎么来了?”

可不是,树下凉轿旁立着两人,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颀长,穿着件青色长袍,腰背挺拔劲瘦,单看背影就知道是个俊逸的少年郎。

而穿着水红比甲,冲着男子笑得正甜的女子不是苏媛又是谁?

苏媛也看到了她们,微微偏头,娇俏笑道:“大姐姐,我带徐公子寻你来了,你如何感谢我?”

她对面的男子扭脸看过来,眉目俊朗,笑得很开心,“小媚!”

徐邦彦手里摇着把折扇,晃晃悠悠走过来,“啪”地合拢扇子在苏媚额头上轻敲一记,“目不转睛盯着我,又被我的倜傥风姿迷倒了?”

“去你的!”苏媚回过神,想起上辈子他另娶他人之事,登时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呸,你的倜傥风姿留给你的好妹妹们瞧去,我可不稀罕。”

孟氏听着不像,假意训斥女儿:“好好说话,人家大老远跑来找你,不问是什么要紧事,反倒使小性子。”

徐邦彦也不着恼,哈哈笑了几声,给孟氏行礼道:“我母亲打发人给府上送请帖,我读书读累了想出来走走,正好揽了这差事。”

苏媛插嘴说:“不巧你们出门了,我怕耽误事,就赶紧带徐公子过来找你们。大伯母,你不会嫌我多事吧?”

孟氏笑着摇摇头。

苏媚也想笑,祖母在家,大管事也在家,请帖给谁不是给,偏要她多此一举充好人。

也许以前还会恼火,会戳穿苏媛的小伎俩,但现在苏媚懒得搭理她,甚至冒出个疑问,若是苏媛和徐邦彦那个表妹斗一斗,谁更厉害?

徐邦彦用力摇扇子,呼呼的风直往苏媚脸上扑,“小媚,你去我家的时候不要穿得太艳丽,我母亲喜欢素淡的,也不要太简朴,毕竟是寿宴,老祖母喜欢喜庆点。”

苏媚扭头就走。

“你别走那么快呀,我跟你说话呢!到日子你早点来,有点眼力见,给我母亲打打下手……诶诶,你还给我甩脸子。”

“我还不是你徐家的媳妇,这么快就指使上我了。”

“啧,今儿个小姐脾气好大,这不是为你好吗?做个姿态而已,我母亲又不会真让你干活。”

苏媚一直都知道,苏夫人嫌她长相过于妩媚,其实并不太认同她这个准儿媳妇,不过是拗不过苏老夫人罢了。

于情于理,徐邦彦说的都没错。

可她一想到上辈子徐家的薄凉,就不耐烦做这些表面功夫。

徐邦彦举着扇子遮在她头顶,“你心里别扭不做也使得,别不理人呀你。”

额头泌出细细的汗珠,嗓音因发干而沙哑,脸上的笑仍带着一贯懒散。

他到底有几分真心?

苏媚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凉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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