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对儿子一向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江絮?”

江絮正在厨房看顾轻舟做饭,闻言远远应了一声:“妈,怎么了?”

江母略微扬高声音问道:“你做饭了?”

她话一问出口,就觉得不可能,披着衣服走到厨房一看,却见顾轻舟正在洗菜,而江絮则站在旁边干瞪眼,不由得诧异道:“哎呀,小顾,你们怎么做起饭来了?”

顾轻舟道:“没事,我们起的早,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做,粥已经煮好了,阿姨您洗把脸吃饭吧。”

江絮也道:“妈你去吧,还有一个菜就做完了。”

江母倒是没想到顾轻舟会做饭,原本对他就颇有好感,此时心中更是满意,觉得江絮总算交了个能看得过眼的朋友,摇头笑了笑,只得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厨房一些器具都有些老旧了,跟在海城的住处没法比,江絮见顾轻舟因为炒菜,袖子都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油渍,手背也被烫了几处,一面将他拉远了些,一面低声问他:“不觉得委屈?”

顾轻舟平常虽然也做饭,但也不至于天不亮就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在这样冷的天气里用冷水洗菜,又浸在满是油烟味的厨房里,这对他的洁癖无疑是个莫大的挑战,而他做这一切无非是为了讨江母的喜欢。

江絮似乎又窥见到了几分顾轻舟从前的影子,为了喜欢的人,一寸寸矮下腰身,弯下脊背,最后低下头颅,没有留下丝毫余地。

顾轻舟显然不明白江絮为什么会忽然这样问,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委屈的,给你妈做饭,又不是给别人。”

他不大用得惯这边的厨房,几个菜做下来,手上遭殃了不少地方,又因为浸了冷水,冻得有些发红,江絮见江母还在卫生间没出来,牵住顾轻舟的手暖了暖,却把后者吓了一跳,做贼似的飞快抽回了手。

顾轻舟下意识看了眼卫生间紧闭的门,然后瞪了江絮一眼,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江絮却只是看着他笑,然后帮着端菜盛饭。

今天是大年三十,江家亲戚不怎么多,平常少有来往,江母和一楼住的周奶奶总是闲谈聊天,从冰箱里装了些包好的饺子,让江絮拿下去送给她:“周婆婆没有儿女,老伴又去的早,她平常总是抠抠俭俭,菜也不舍得买,你给她送过去,顺便帮老人家贴个对联。”

江絮闻言应了,三两下吃完碗里的饭,拿了东西就准备下楼,顾轻舟见他身上只穿了件薄毛衣,从沙发上把外套递给他,皱眉道:“外面冷,把外套穿上。”

江絮接过外套,然后穿在身上,这才下楼,江母见状原本要说的话也咽回去了,她看了眼顾轻舟,目光慈祥:“江絮平常总是粗心大意的,要是能像你这么稳重有礼貌,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顾轻舟总是彬彬有礼,谢字不离口,不像江絮,左一句你大爷,右一句艹你妈,江母怎么教都教不过来,后来江絮年纪大了,才算成熟些。

靠墙的阁柜上有一叠红纸,江母看了看,才发现是窗花,对顾轻舟摇头道:“看看,刚说他粗心,果然没说错,昨天让他贴对联,对联是贴了,窗花还搁在这儿呢。”

江母说完,从抽屉里找了胶带剪刀,长叹一声道:“窗花可不能少,得贴上,从外面看着才喜气。”

顾轻舟见她腿脚不便,忙接过东西道:“阿姨,我帮您贴。”

江母也没有推辞,就在一旁帮忙剪胶带,她见顾轻舟衣着打扮不俗,又谈吐得体,不由得问道:“小顾啊,你做什么工作呀,过年不回去,家里人不怪吗?”

顾轻舟闻言,动作微顿了一瞬,而后笑道:“我家里兄弟多,回不回的不要紧。”

又补充道:“我和江絮是同事,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江母点点头,见他对家里的情况似乎不愿提及,也就没有再追问,毕竟这年头离异的单亲的家庭太多了,指不定就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如果真在家里待的开心,谁会无缘无故跑出来。

这么想着,江母对顾轻舟不由得又慈爱了几分:“是同事啊,那感情好,明年过年啊,你要是闲着没事,也可以和江絮一起回来。”

顾轻舟从小到大都没人管,顾母又总是出去打麻将,再就是逛街聚会,他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和长辈相处,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江母,却见对方眉目与江絮有几分肖似,正带着笑意看向自己,然后慢半拍的点头应了一声:“好”

贴完窗花,没费多少功夫,顾轻舟见桌上的碗筷还没收拾,挽起袖子准备去洗,却被江母拦住了:“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忙活一早上休息休息吧,我来洗。”

顾轻舟当然不可能让长辈做这种事:“没事阿姨,一会儿就洗完了。”

江母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哪儿有让客人洗碗做饭的道理,二人僵持不下,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这活让谁做都不好,偏偏厨房又挤不进两个人。

片刻后,江母用围裙擦了擦手,终于想出解决办法:“要不就放那儿吧,等江絮回来让他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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