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顾长砚的神情和往常并无二致，单是立在那里，就让人心生敬畏，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想必他已经看过陆从容近乎完美的答卷，但他并不担心，在他眼中，陆从容并没有能顺利通过武试的能力。

陆从容上前施礼，礼数周全，姣好的面容一派平和，看不出有任何紧张。

一切妥当，考核开始。

三名弟子捻出繁复的手诀，缠绵的灵气从他们手间倾泻而出，原本空旷的地面升出数枚发光的符咒，带起无数残影。随着符咒数量增加，原本分离的残影逐渐聚拢在一起，形成一张泛着阵阵光华的光幕。

所有古怪的气息都来自光幕内，这就是法阵入口。

沈令秋也在其中，他拿出一支香和一枚萤石，朗声说道：“此香会燃八个时辰，你必须在八个时辰之内找到师祖指定的青濯剑，在八个时辰之内成功出来即为通过考核，这枚萤石会告诉你时间。还有，你身上的任何兵器都带不进秘境，也就是说你只能在里面找能够用的东西，明白了吗？”

陆从容接过萤石：“明白了。”

四名弟子双手抱拳，齐声道：“预祝姑娘通过考核，拜入拓苍山。”

陆从容微微俯首道谢。

她将萤石贴身藏好，看向两位神色担忧的师祖，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后，转身走进光幕之中。

光华骤灭，周围陷入绝对黑暗。

几息后，陆从容站在一座总体暗黑色的恢宏宫殿下。正前方是铺着青石板砖的偌大广场，广场前侧立着一尊栩栩如生神气毕现的凤凰鸟雕塑，在远处是错落有致的阁楼殿宇，上方还飘着陆从容熟悉的妖雾之气。

这是青古神殿。

陆从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暗青色的巨大方柱上刻着细腻的凤凰鸟图腾，乌青色镂空门窗紧闭，一条青红相间的琉璃屋檐，巍峨庄严的殿宇轮廓在昏暗的环境中被勾勒出来，光洁的地板倒映出她苍白的脸颊。

推门而入，殿中空荡，只有质地轻薄的青色帷幔被冷冽的风吹得上下翻飞。

她被烧死在殿宇中央，现在哪里留下了一滩乌黑色的痕迹，其他地方都干净整洁，只有那里像故意没有打扫一样，极为刺目。

一声巨响，从陆从容背后响起。

她回身，原来是广场上那尊气势宏大的凤凰鸟雕塑，被人用铁锤敲碎。一锤又一锤，他们面目狰狞，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拿起铁锤木棒，他们拿起一切能用的东西奋力砸向雕塑，青古神殿伟大的象征，就这样被砸成了碎片。

那些都是死在陆从容手上的人，还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外面跑进来，加入他们的行列。

陆从容余光发现青古神殿前还立着一名墨衣男子，竟然是顾长砚，他此时也在看着那些人砸凤凰鸟雕塑。

顾长砚忽然看向陆从容，纵然相隔甚远，他的话十分清晰，仿佛他就站在陆从容身边：“区区恶禽，还想拜我为师，简直是痴人说梦。”

难道顾长砚知道她的身份了？他跟着陆从容进来，发现了她的秘密？

陆从容呆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这才猛地发现，顾长砚面容冷逸绝绝，在青古神殿晦涩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尊立在污秽血海中的神明，高高在上，遗世独立。

“她在那儿，陆昭在那儿，去杀了她！”

广场上愤怒的人群发现陆从容，拿着手中的武器朝她跑来，一个个面目狰狞，一副要将她挫骨扬灰的架势。

那些人数量繁多，要是往常，她一定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她在破壳初期，身上的灵气和普通精怪差不多，悬殊巨大。

为今之计，只有跑。

在跑的时候，陆从容不忘看了一眼顾长砚的方向，他消失了，刚才是假象还是他真的跟着进来了？

青古神殿中突然冒出很多人，他们都是曾经死在陆从容手上的人，在这里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陆从容报仇。

好在陆从容熟悉青古神殿的构造，她一路躲避，没有和太多人遇上，只受了一些轻伤。

又成功躲过一拨人的攻击，陆从容躲在神殿中的屏风后面的暗格里，把身上的伤口包扎好后，她把萤石拿出来，颜色黯淡，时间不多了。

她忙着躲避这些人的追击，根本没有机会思考破局关键。她也试着找了可能藏着青濯剑的地方，一无所获。

她正要出去准备继续寻找，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朝她的方向来了。

陆从容将身体藏进暗格中，尽可能降低呼吸。

下一刻，她面前的屏风被人暴力掀开，刺眼的光照进来，将原本漆黑的暗格照得透亮，陆从容和一群手提着刀的男人面面相窥。

大概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陆从容，为首的男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喊了一句她在这儿就扑向陆从容，其他人跟着扑过来。

一阵厮杀声响起，陆从容立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男人们以及跪在她面前的竹息。

“属下救驾来迟，让这些低等的杂碎冲撞了您，还请明王降罪。”

竹息半跪在地，温润的脸上忠诚无比，和无数次一样半跪在陆从容面前，恳求她降罪。

“不碍事，快起身，带我离开这里。”

陆从容话音刚落，一柄锋利的匕首插入竹息腹中，骇人的鲜血飞溅在她淡青色的衣裙上，她却从容收回刚才在地上捡的匕首，语气平和:“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一次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