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

二房的三个姨娘不洗衣服她不罚，而他娘只是叫大房无所事事的两个姑娘去洗衣服，就被老夫人以“不爱幼女”“不敬嫡出”为名，罚跪在这人来人往的屋里。

这是杀鸡儆猴呢？还是柿子挑软的捏？还是根本就不把他们母子二人当做家人，只作下人看待？

不爱幼女？宋老夫人若真爱幼女，二房宋薇薇五姐妹，可比宋和梅姐妹年幼多了，怎的她就叫她们去浆洗衣物？

不敬嫡出？笑话，宋薇薇五人就不是嫡出？

不过是一个看重，一个视为负担而已。

“娘，这些时日，浆洗衣物可赚了钱？”

翠娘见宋和锦回家，如同有了主心骨，心就不慌了，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这六日，她在牙婆那里领了好些衣物回来，陆陆续续的每日把洗好的衣服拿过去，牙婆都给了钱，合计约有一百多枚，翠娘不识数不认得字，但是涉及到钱的时候，哪怕是最穷苦的人家，很是神奇的，无师自通就学会了数钱。

翠娘的神情很是得意，她第一次在这么短时间内赚到这么多钱，而且活儿还是由她揽回来的，哪怕这些工钱全数上交给了王梅清，她依然感到十分有成就感。

宋和锦冷笑一声。他这几天在外面奔波，不止一次见到宋和华和他的友人在喝酒，市面上连最便宜的高粱酒都得十文钱一盅，这十文钱，他需要摆摊一整天，翠娘得洗一天衣服。

他原本想着，这些女眷靠洗衣服赚了钱，宋老夫人或多或少都得给些铜板给她们，好歹有些甜头，没想到一文不留，全数攥在了大房和她的手里，难怪二房的姨娘们都不愿意干活，赚再多钱，都是进别人的账，哪里有劳作的动力？且大房并不出工出力，光是动动嘴皮子，就把家里其余人辛辛苦苦劳作得来的钱全数拿了去。

让宋和锦尤其愤怒的是，他娘累死累活赚的那么些钱，转眼就被宋老夫人和大房的人交给宋和华，供他挥霍一空！他娘反倒要饿着肚子在这里罚跪！

宋和锦动作强硬地把翠娘拽起来，连拉带拖地把人弄回了后院。

老虎不发威，老太婆还真当他是病猫。

这些时日宋和锦补充了营养，并日日坚持锻炼，身体素质已大为改善，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翠娘第一次见儿子如此震怒，心下发憷，像只鹌鹑似的不敢反抗。

“娘！明日起，你把洗好的衣服拿去换了钱，便到‘客来茶楼’把钱给我！”宋和锦目光炯炯地盯着翠娘，语气无比严肃：“你起了床，别再去伺候大娘她们，也别再去城外买菜，今日院里不是剩了好些衣物？明日起床后，你埋头洗衣便是，若是大娘和奶奶叫你，你便道‘我要洗衣’，就算她们生气，你也只需重复一句‘我要洗衣’，待你晌午肚子饿了，便来找我。记住，明日你只做一件事，便是洗衣，其余一概不能做！”

翠娘结结巴巴：“这、这不好吧？”

宋和锦眼睛一眯：“娘你对这个家尽心尽力，大娘和奶奶她们可曾念过你一声好？你和大娘是平辈，便是和梅和兰的长辈，叫她们干活理所当然，奶奶凭什么罚你？”

翠娘表情苦涩：“娘只是妾室，和梅与和兰是嫡出，今日我确实不该，忘了嫡庶有别。”

宋和锦心里一动，看着翠娘憔悴的脸庞，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他松开手，语气少了三分急切，变得冷漠疏远：“俗话说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父亲已逝，你便该听我的！可你只听奶奶和大娘的吩咐，不肯听我的，还是说，你认为大娘的宋和华才是你后半生的依靠？我不能为你养老送终？若是如此，咱们便尽早断了关系！省得你我堵心难受！”

翠娘大惊失色，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儿子话里的意思，是要与她恩断义绝？！

她慌忙想要说些什么来否认，宋和锦却不肯再理她，留下一句“若是明日你不听我的，咱们母子之情便到此为止罢”，便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翠娘急忙追出去，却见宋和锦走得飞快，进了前院宋和堂他们的房间。

她站在走廊里，身形瑟缩，凉风刮过，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