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领命上前,查看一番回禀还活着。宋老夫人脸上便又气恼起来,道:“既还没死,也不能便宜了这狐狸精,把她发卖了吧!免得死在我们院中,熏了大家的鼻。”

王嬷嬷手脚利索地把地上的红娘往后门拖,宋和锦几步跟上去:“我来搭把手。”

宋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但见一旁宝贝孙子犹在气愤,懒得去说宋和锦,转而安慰起宋和华来:“这样的狐狸精死了便死了!你莫得惦念!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恢复家族荣光才是正道!待宋家东山再起,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宋和华嘴里应着“是”,低垂的脸庞上两眼珠子却是游移不定,显然另有别的主意。

另一头,宋和锦与王嬷嬷两人抬着红娘离开宋家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宋和锦忽然停住脚步,对王嬷嬷道:“红娘的卖身契可是在你身上?”

王嬷嬷一怔,谄笑着道:“自然是不在的,这是主人家的东西,老奴怎么会有?孙少爷你真会说笑。”

宋和锦盯着她:“既没有卖身契,勾栏院怎肯收下她?”大晟朝的青楼妓院可是合法勾当,起码明面上的姑娘们也是有户籍登记的,昭示她们的人身归属于妓院,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会通过“赎身”这一环节过明路。被赎身的姑娘称为从良,其实就是为她们赎身的人拿了她们的卖身契去官府销掉贱籍,改为平民籍,成为平民后,才拥有大晟朝人民的基本权利,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出行在外,便可到官府备案,开具出行文书,说明哪里人,要到哪里去,也就是俗称的路引,不然哪怕是离开了当地,到达另外一个地方,进城的时候,没有路引,守城的官兵也不会让你进城,不进城,便只能在荒郊野岭露宿,古代的城外,可是有野生动物的,一不小心就得葬身兽腹。

奴籍亦是如此。

王嬷嬷道:“那老鸨龟公可阴险,须得先谈好价钱,回头了再拿卖身契过去。”

宋和锦颔首:“原来如此,不知嬷嬷打算卖几多钱?”

“这贱奴有几分姿色,搁平日,少不得五两银子。”王嬷嬷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张开五个手指,很是惋惜。“可惜打得太过了,也不知能不能养活,龟公保准会压价,能赚个一两银子便不错了!”

宋和锦笑了:“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出一百文钱,王嬷嬷你卖给我吧!”

王嬷嬷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听宋和锦重复了一遍,才惊疑不定地道:“锦少爷你切莫开玩笑!老夫人要求的发卖,少一个子儿都不行,老奴不敢违抗,你别为难老身!”

宋和锦上前一步,逼近王嬷嬷:“上次你在‘大成衣铺’,掌柜给你的,是五两多银子吧?!为何我听和堂说,姐姐的金绣,只卖了三两?”

王嬷嬷脸色惊恐,连连摆手:“孙少爷,冤枉啊!这是哪个小人说的谗言!我对宋家的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绝无这样的事!”

她捶着自己的胸口,激动万分:“老奴不活啦,老奴不活啦!若是我昧了主人家的钱,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哪个杀千刀的烂货造的谣!我王翠花……”

宋和锦被她的大嗓门吵得耳朵痛,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她又是赌咒发誓,又是捶胸顿足的怒骂“小人”,等她安静一些了,继续说道:“若是我冤枉了你,咱们回家跟奶奶对质一二,便是了!”

王嬷嬷挥舞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动作僵硬地抬起头,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这么件小事,何须惊动她老人家,我这里有些私房钱,若锦少爷缺钱花,拿去便是。”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手脚扣扣索索的,脸上大写的很是肉痛。

“王嬷嬷言重了!”宋和锦淡淡地道,没拿她的钱:“你是奶奶身边的老人,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那必然是我朋友看错了!这红娘有几分姿色,我看中了,只是在家中碍于和华弟弟,不好意思言明,今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便行个方便,把人给了我!”

他的脸上恰当地出现了一丝羞赧:“再说,你方才也说了,也不知能不能救活,那妓院的龟公精明得很,若是花了一两银子买了红娘去,却养不活,岂不是赔钱?他们怎肯做这赔钱买卖!便是买,价格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你说是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碎银子,那是昨天在茶楼说书时一个少爷打赏给他的,约莫值一百文钱:“我也不叫你为难,这一百文钱是我多年积攒的私房钱,再多没有,你拿了这钱,到奶奶跟前交代就是。”他把银子强行塞进王嬷嬷手里,语带威胁:“不然,哪天我朋友找我,不小心遇到了奶奶,可就不好了,你说对吧”

王嬷嬷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手指用力搓了搓掌心里的银子,脸上笑出一朵花来:“老奴懂得,老奴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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