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发生的事情,在外的宋和锦自然一无所知。
他先到茶楼把今日说书的份给说了,趁着未时(下午两三点)人少,到西街的一个角落里支起一个摊子,把文房四宝摆上去,旁边立一个“代笔”的幡子,开始了他第一天的代写书信生意。
夏末日头盛,未时在街上的行人寥寥,周围的摊贩干脆搬个小板凳到沿街人家屋檐下躲凉,宋和锦硬抗着熬了两个小时,实在顶不住了,也跟着人躲到屋檐下。
午后的阳光灼热而明亮,把街上的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细微的尘埃在空气中轻飘飘地漫游,苍蝇时不时在货物上掠过,偶尔微风吹来,吹散一地落叶。
聚在屋檐下的人们三五成群,或侃大山,或赌骰子,或光着膀子躺在地上纳凉,还有抱着半露肩脖含着手指婴童的妇人坐在台阶上摇着蒲扇扇风。
西斜的太阳落到一半的时候,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多数行色匆匆,少数带着仆从的从这里经过,连脚步也不曾停顿,直奔茶楼酒馆。
宋和锦又渴又累,想到食肆买些吃食,又怕自己走开的间隙有生意上门。
又等了一个时辰,宋和锦的生意依然没有开张,倒是他旁边算卦的摊子生意大好,一下午的功夫来来往往好几拨人,就是算卦老头看着宋和锦的眼神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里面明晃晃的讥讽和得意。
宋和锦其实也清楚万事开头难,他这个摆摊地点本就不是很理想,但谁让他来得迟呢,况且周围的人没有将他赶走,光是这一点,他就谢天谢地了。
第一日大概是没生意了。宋和锦想,他到包子铺买了几个肉包子,又用两文钱讨了两碗水和一碗稀拉拉的米粥,照例吃了三个包子当晚餐,剩下的带回去。
回到家,宋和锦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脚步有些迟疑。
翠娘依旧很是欢喜地迎上来,给他卸下手上拿着的板凳条桌和背上装着文房四宝的背筐,其他人脸泛红光,站在厅里一侧,看着他的目光很是复杂。
“和锦,过来!”宋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眼神既欣慰又严厉,她脸上的表情严肃,身上的肢体动作却十分放松,懒洋洋地斜靠着椅子,透着一股子矛盾。
宋和锦谨慎地上前:“奶奶。”
宋老夫人:“今日,有一王姓人家上门,前来拜谢你的救命之恩。”
宋和锦一愣。想起昨天他救的那个男人,周围的人好像叫他“王大家的”,他救醒人之后,出于现代人不肯透露住址的谨慎,只说自己在茶楼说书,便离开了,原来他们打听到自己住的地方了么!?
他们前来拜谢,不是什么坏事吧?
宋和锦看着宋老夫人三堂会审的架势,有些茫然。
“他们带来的礼物,咱家收下了,往后,可别再让他们上门来!”宋老夫人道,“咱们家与这些乡下的泥腿子不一样,身份有别,与他们来往,有失脸面,往后你可别再多管闲事,跟那些三流九教的往来。”
“我知道了!”宋和锦愣了愣,露出一个苦笑:“奶奶,我累了,可以回屋歇息了么?”
宋老夫人看出他的敷衍,皱起眉头:“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两句了?”她隐隐察觉到这个孙子有些不在自己的掌控内,不安顿生,声音蓦然拔高:“要不是看在你已去父亲兄长的面上,我用得着教导你?二房的求着我都懒得教!教你不过是不让你在外失了身份,别人家以为我们家的子孙没有教养!”
这话的性质可严重了,翠娘连忙跪下来,哀求道:“娘,和锦年轻不懂事,绝无不孝敬之意,你教教他,他自然晓得的。”
宋和锦在街市枯等暴晒了半天,回到家还得面对宋老夫人莫须有的指责,此刻只感到身心俱疲,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奶奶,我知错了!往后我会注意的。”
宋老夫人面色缓和:“你领情就好!奶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要到外面赚钱养家,是个好的,你父兄都不在了,这个家就靠你多担待了。我方才说得是严厉了些,也是为了你好!”
宋和锦微微低头:“奶奶教导的是。”
宋老夫人满意了:“你在外奔跑一日,也累了,快些去歇息着吧!”
翠娘在旁边听着,欲言又止,见宋和锦听了宋老夫人的话转身就要回后院,没忍住说道:“娘,和锦还未食晚膳。”
宋老夫人一愣,才想起来这事,脸上现出一分不易察觉的尴尬来。
宋家人多日不见荤腥,难得今日王家送了两只鸡过来拜谢,就连最矜持的宋和兰都没忍住多吃了两碗饭,宋和堂兄弟更是连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什么剩饭剩菜给宋和锦吃?
宋和锦循着宋家人的视线,也看到了一侧厅堂里,正在收拾的二姨娘身后饭桌,那上面杯盘狼藉,只余一堆骨头。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