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让他把很多其他事抛在了脑后。

比如哥哥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么多钱,买到这么多管制武器,比如为什么哥哥也是重生的,却好像不那么高兴,也不想借着有了那时候的记忆,再次变得像重生前那样亲密……

所有的疑问,全部被带着进入睡眠,化作梦境里光怪陆离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他又想起了更多的事。

因末日而受益的人,其实有很多。

异能的觉醒,是纯粹的运气问题,一旦被感染了,等待的究竟是死亡还是觉醒,完全看个人。

无论他曾经在文明社会中的身份是首富、总统、普通公民、大善人,还是恶徒、人渣、乞丐、伎女,都无法影响感染后的随机结果。

闫安和闫康,都不曾觉醒异能。

至少闫安自己的记忆是这样,他们没有这么幸运,但却依然因为世界末日,摆脱了曾经那个压抑、痛苦的生活。

他在梦中奔跑着,拉着闫康的手,踩过坍塌的断壁残垣,衣服被无人打理后疯长的野草弄脏,垃圾被吹得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哪怕见到一些腐肉、断臂都不稀奇。

但他的眼里只有地平线尽头的夕阳,它的光很暖,绚丽多彩,是闫安见过最美的风景。

他看着夕阳旁的火烧云,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哥,你看,太阳照常升起又落下,人类的死活对它们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嗯。”

“我的死活,未来,活与生的意义,也都是无足轻重的。”

“……”

“如果我们只剩下最后一天可活,哥,你想做什么?”

画面一转,他又回到了那个阴暗、幽静的房子里,坐在轮椅上,等待外出打工的闫康回来。

那是末日降临的前夕,闫安看到自己一动不动坐在轮椅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像是个没有生气的雕塑。

他也确实在流失着生命……一滩浓郁的血水汇聚在轮椅之下,被深色的地毯吸收,像是打翻的红酒,如果不去仔细查看,甚至无法找到伤口在哪儿。

似乎是疲惫了,或是困了,他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闭上眼睛,仰靠在轮椅靠背的软垫上。

那是他最后一次尝试结束自己,因为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找不到未来在哪里,人生那么长,他的人生,却好像一眼就望到了头。

康哥不会抛弃他,所以他更加应该去死——只有这样,他最重要的哥哥,才能够减轻负担,继续奔赴前程。

而不是被他拖入深渊,也拥有一个无望的人生,彻底被毁掉。

然后呢?

梦中的闫安头脑混沌,继续意识不到自己是在梦里。

然后他被救了下来,出院的第二天,他们回到这个房子,丧尸病毒爆发。

闫安醒来了。

和之前几次不一样,他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闫康躺在旁边睡得正沉。

他醒得太早了,就像过去几次恢复更多记忆时一样。

在过去的几次梦中,他想起了末日,想起了和季老师的重逢,想起哥哥的身世,想起自己如何恢复双腿的行走能力。

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康哥如何使用枪械自保的记忆。

在他的印象里,两个人一直没有觉醒异能,依附着季老师和其它队伍生存,因为价值不高,没机会像队伍的核心成员那样,碰触到这样杀伤性很大的武器。

今天恢复的记忆也没有,反倒多出了一些平静的对话片段。

闫安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慢慢回忆着与那片段有关的内容,模糊的画面逐渐在脑海变得清晰。

“如果我们只剩下一天可活……”

晦暗的画面中,他瞧见闫康写满悲伤与惶恐的脸庞,守在他的身边,近乎崩溃地反复念着‘别怕’,‘会好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会好起来了。

“没想到我还是个乌鸦嘴,哥,其实我之前想的是,如果只剩下一天可活,我一定要跟你告白,你要是不从我,我就给你下春天的药,强行做完全套,在死前活够本才行。”

他虚弱地笑着,仿佛真的在说笑。

丧尸的病毒从伤口蔓延,让他的皮肤发青,让他的视线变得浑浊,脑袋昏昏沉沉。

“可是不行了,哥,要是第一次就是和我这种……半死半活的、马上要变成丧尸的人,我怕你后半生都要留阴影,还是算了吧。”

时钟在墙上嘀嗒作响,一分一秒流逝着的,是时间,和他作为人类的生命。

他的意识越发模糊,身体逐渐死去,朝着尸体的方向转化,眼球也跟着变得浑浊。

终于,零点的钟声响起。

“生……日……快乐……”

他用尽最后的理智,用嘶哑难听的嗓音说,僵硬的脸已经挤不出笑容,

“哥……我、喜欢……”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归于黑暗。

啊,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这么早就死了,死在闫康的生日那天。

早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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