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不明所以,他早晨便离府去大理寺当差,回来时只瞧见了严玦左手受了伤,其余的一概不知,“蓝先生这是怎么了,瞧着心事重重的。”

严玦看了药碗一眼,“无事,你继续。”

“是。”

白昊继续说着方才之事,“宫中被发现的那十具宫人尸首,已经皆有大理寺仵作验尸,结果显示,十人身上的毙命伤皆是由同一人所持利刃所伤。”

“而根据伤口的大深度,仵作断定,此利刃长不过三尺,宽不过一寸。”

“持刀者惯用左手。”

“今日已经开始逐个排查虎贲军中所用左手刀之人。”

“城中各处也已经布下眼线。”

“相信明日便会有结果。”

宫中无故消失十名宫人,出身皆不相同,相同的特点便是刚入宫不久,只领各宫洒扫的粗使差事。

还有一个,便是出生日期相同。

也与张贵妃的生辰相同。

严玦点点头,这些事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算不上新鲜。

他吩咐了一句,“城门十里处,每半里设下路障与巡逻之人,严防死守。”

“属下已经安排妥当,您尽管放心。”

白昊虽整日咋咋呼呼,办事却极其妥当。

严玦点点头,又听白昊开口,“谭家那边,谭彦陆想同您见一面,说为其弟之事要亲自道歉。”

前些日子东市那一场闹事,严玦并没有轻轻揭过,他正式接管虎贲军的第一日,便将那日巡城之人全都点了名,进行严惩。

并非那一场擂台私斗而公报私怨,近来京中盗窃事件频发,而虎贲军却越发松懈,疏于巡逻护卫之事。

严玦端起汤药碗,一口饮尽,“明日让他去大理寺。”

白昊记下了,终于松了口气,他忍不住了,“主子,您这左手是怎么回事?”他憋了好久都不曾问。

“无妨,你不用担心。”

白昊听得他这一句,愣了一愣,心中起了些许暖意,他眼角有些泛酸,忙低下头拿着桌上的干净纱布,“属下替您换药。”

“好。”

将军府的日子终于又平静了下来。

这日清晨,上官玥偷偷摸摸往外院走,她的手里捧着一叠宣纸,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浣浣走在前头,见前方侍卫走过,便朝她招手,“姑娘,这边没人。”

二人终于来到严琅院外,她轻轻敲了门,院门开了,严琅走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他被月华公主罚了抄文章,三百篇文章每日最多抄完二十篇,他有些疲倦,却见上官玥冻红了一张脸,侧身让她进来,“这么冷的天,你别到处乱跑。”

虽说是他们两个人犯了错,月华公主只罚了他一个,他却觉着没错,本就是他带着上官玥一块胡闹的。

上官玥笑眯眯的将整齐叠放的宣纸拿出来,“小琅,你瞧!”

这是她几日来抄好的文章,若算算数量,月华公主罚的那三百篇文章应该是够了。

严琅接过,又见她手上青紫,“你的手涂药了吗?”

她坐在火炉前头,火炉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碟子糖炒栗子,她点了头便拿着栗子开始剥皮。

“蓝叔叔说啦,过两日就能好。”

这是那日被严玦抓住了手留下的印迹,第二日醒过来之后,手上便青紫了一大块,旁人皆吓了一跳。

她放了一颗糖色栗子入口,忍不住称道:“这栗子可真好吃。”

严琅嘴角微微上翘,不无得意,“我哥昨日让人送来的。”虽然他明白,他有的,他表姐肯定也有。

“原来如此,三哥哥昨日也给了我好多呢,他还给我带回了香酥酱肉饼,小琅你吃了吗?可好吃啦。”

严琅脸上笑意一顿,他哥就让人送了一碟子糖炒栗子过来,那什么香酥酱肉饼,他连见都没没见到,更别说味道如何了。

她没瞧出来严琅表情有变,依旧高高兴兴同他分享,“还有,还有糖葫芦呢,不是山楂果的,是桃子做成的,好大一个呢。”

“小琅你吃了吗?”

严琅起了身,将栗子端走,“别吃了,吃多了燥热。”

都吃了那么多了,还馋他的栗子!

她只好眼巴巴的瞧着。

浣浣站在一旁撇撇嘴,用着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说着悄悄话,“姑娘,你这不是戳中了四少爷的伤心事吗?将军只给了四少爷一碟子栗子呢。”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严琅倔强的背对着二人,“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要是姑姑发现你偷偷来,指不定连你一起罚了。”

“小琅,你还差多少篇?”

“三十篇,明日就能抄完。”

她松了一口气,“那可太好啦!姨母说了,后日有客人来,你就能和我一起玩儿啦。”

她欢欢喜喜的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告诉他,“我还有好多栗子,后天给你。”

“快走吧你!”

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新年的到来寓意着去年一整年所有经历过的快乐与不快乐,都会被埋藏在记忆深处。

这是将军府许多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一家团聚,虽然人少,连一张团圆桌都坐不满,月华公主却极知足。

她用过早膳,便听着柳言的回话,“靠近清风院的四处院子,外院也都已经收拾妥当。”

“前去城门迎接的奴仆与马车也都已经点过卯,那日定不会出差错。”

她满意的点点头,“到时候让小琅同你一块去。”

这回北部来的都是军中旧部,跟随严家军多年,很该她亲自去接,只是碍于身份,若她去了,旁人倒是生了惶恐。这时家中的小辈的作用便凸显出来。

让严琅去,亲近又叫人心中没有负担。

“您罚四少爷闭门抄书呢,后日四少爷能抄完吗?”

月华公主笑道:“今日玥儿偷偷摸摸拿着抄好的文章去了小琅的住处,你以为我不知道?”

柳言忙请罪,“奴婢有错,不该瞒着您。”

“眼见就要过年了,当时罚他是我怒气上了头,是重了些。”

她说着话,便听得外头响起轻快地脚步声。

“姨母。”

上官玥小跑着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规规矩矩的走进房中,看着比前些日子又稳重了不少。

月华公主让她走到身边来,拉住了她的右手,“让我瞧瞧手如何了?”

小姑娘家的手,生的白嫩,留下印迹瞧着就让人心疼。

“我涂过药啦,姨母。”

月华公主点了点头,“再养上两日,就能好了。”

这些日子,只有小姑娘自己一个人高高兴兴的,旁人却都担心着。

严玦更是一瞧见她的手,便会心生愧疚。

每日从外头都要买上许多东西回来哄人。

严玦还是半大少年时,她都不曾见他哄过谁。

这哄人的技术笨拙又带着几分少年气。

“过两日,府上会来许多客人,同你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便有三四个,总算是有人陪着你玩了,你高不高兴?”

上官玥忙点头,“高兴!”

月华公主见她笑的无忧无虑,便敛去了心中的烦忧,这孩子最近虽不吵闹着要回安陵去,可毕竟是新年,一家团聚的日子,难免会勾起思家的心思。

若到时候她的小侄女儿问她,为何都过年了,父母还不来,她该找什么样的借口?

她从前想着要一直瞒着上官玥,直到她愿意想起来的那日再说也不迟。

可年关将近,她心里头却又开始有了忧虑。

她的思绪飘远,又听小侄女儿天真无邪问她,“那我到时候可以带她们去山上看兔子吗?”

上官玥带着几分向往,“小白说,山上的兔子都养的白白胖胖的,抱起来可软和了。”

也不知白昊时如何养的兔子,相合院如今都快成了兔子窝,每一只兔子都没了野性,安安心心一天到晚就等着旁人去喂,各个都吃的胖嘟嘟的。

她回过神来,笑着搂住小侄女儿,“可以,你想带着她们去哪儿玩都行,只要你不淘气。”

“我肯定不会的,我保证!”

不知不觉间,这快一年的日子里,上官玥个头向上蹿了一截,身体的各个部位也渐渐朝着大姑娘的体态发展,变的苗条玲珑。

外头有人敲门,“给姑娘做的那些套衣裳都送来了。”是针线房里的绣娘,带着十二件冬衣来交差。

她便让上官玥一件一件试着,每一件衣裳穿在上官玥身上都叫她觉着好看,她不住地满意点头。

养闺女同养小子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又过一日,严琅带着抄好的三百篇文章来到清风院,亲自交到月华公主手上,然后忐忑不安地站在那儿等待。

月华公主轻轻翻过每一篇文章,极有耐心的将三百篇文章都翻过,方才将它放在桌上,“可都是你自己抄的?”

严琅点头,“是。”

说完这话,他沉默了片刻,又才说:“表姐帮我抄的那些文章,我都没拿来。这三百篇都是我自己抄的。”他熬夜抄书,白日里抄的三十篇,夜里抄的二十篇,深深熬了几个通宵。

上官玥兴致匆匆帮他抄书,他只是不想拂了她的好意,让她抄着玩儿罢了。

月华公主来了兴致,“为何不用她给你的?”

“我不能一错再错。”

月华公主这才放了他归去。

临出门前,又吩咐他,“明日府上来客,你同柳言一块去城门接。”

“是,侄儿遵命。”

瞧着沉稳可靠了许多。

月华公主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的固执性子可总算是扳回了不少。

严琅踏出了正房的大门,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姑姑不曾再罚他,还给他安排了差事。

明日接人,总要让旁人看看他严家四少爷的风范。

他刚意气风发朝前走了两步,便见一道在这雪天里也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那道身影正朝着他挥手,“小琅!”

他走了过去,“你叫我干嘛?”

上官玥怀里抱着一只兔子,兔子已经有一人臂长,懒懒散散窝在她的怀中,活像是个暖手袋。

她身旁廊椅上摆着一只用细竹丝编织的笼子,半人来高,编的精细,还编出了兔子头的花纹,笼子里头摆着软垫,白色绒毯,瞧着温暖又舒服。

上官玥欢欢喜喜的让他看笼子,“你看这个笼子,好看不好看?”

严琅不得不承认,这兔笼子做的确实不错,他点点头,“是挺好看。”

上官玥笑眯了眼睛,“三哥哥今早给我的,他亲手给小兔做的窝,她就不会晚上到处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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